正文 第三十一章 連環計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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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上一聲語氣淡淡的笑問,卻驚得白虎樓主再不敢坐,拱手便跪了下來
“尊上明鑒,此事,此事屬下不知。”
“你不知?從得了這塊天機玦以來,我便交了於你看著,便是朱雀樓主也不曾得見,入了玄策閣日日都是你去查的,如今你說不知?”
尊上將天機玦向韓英懷裏一擲,卻打的韓英歪了歪身子。無論是偷天換日亦或是玩忽職守,在千魂引中都是非死莫贖的大罪。韓英細細看著手中的天機玦,他清楚的記得,昨夜複查玄策閣之時,這天機玦的暗槽還在,如今卻已然不見了,便是說,昨夜醜時前,天機玦還未被換過。但若無白虎樓主的白虎令便是入不了閣中,但這能憑一己之力破了玄天陣的人又怎會用得著白虎令?
天機玦上浸透了的摻了沉水香的麝香清甜氣息卻如同催命符一般,一縷一縷,纏住了韓英的身子。他花白的胡須並著闊眉一同微微抖著,雖是清秋的寥寥朝陽,依舊滲出了一頭細汗。
“昨夜屬下如常細驗過天機玦,暗槽皆在並無不妥,想來應是屬下離去之後。。。。。。”
一旁的封卿言晃了晃手中折扇,笑意盈盈
“呦嗬,這麼說來這玄策閣真是辛苦了,這一夜來來去去又是樓主又是賊人,趕得又緊又巧啊。”
正說著,封卿言似是突的想起什麼似的抬了抬眼,故作訝異般來了句
“說到巧,今夜可是韓爺首徒出關應試的日子呢。”
說者似無意,聽者別有心。
齊斐遠今日出關應試,偏天機玦在此時丟了,這般一亂又有誰顧得上繼續比試?正巧在蕭妄塵最後一試之時報上來玄策閣被盜,時機掐的這樣好,若說是無心也未免太牽強了。封卿言這一句出口,穆不修和路起都沉吟了起來,望著韓英的眼神也多了絲疑慮。
韓英打了個寒戰,轉頭瞪著封卿言
“羽音坊主此話何意?尊上在此,你這般挑撥意欲何為?”
“挑撥?我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韓爺何須這般心虛?”
羽音坊主封卿言向來是閑雲野鶴不理俗世的性子,平日裏也是束發佩冠披了道氅一派出居道家的仙風道骨,風月雅所去的頗勤卻喜好佛法,三五不成調的模樣自然不受一本正經的韓英待見。但這些年來任朱雀樓獨大也好,商音坊勢強也好,封卿言從不攀附更不欺弱,便是這些時日青龍白虎鬥得如火如荼他也不過得閑去邀了蕭妄塵品茶賞珍饈,一句是非也不曾說。而今日,想是韓英咄咄逼人的太甚,他才刻意擠兌了起來。隻是平日從不多言的人,往往眼睛更毒嘴巴更陰,因著他們看得見局中人看不見的地方,看不懂的玄機,才能一針見血,不過一句,便挑的眾人疑上了韓英。
“尊上!天機玦被盜之時屬下也在演武堂外,如何能。。。。。。”
“哦?方才青龍樓主的話你也是聽見了的,你方才如何問他現在本座便問問你,白虎司殺,尋一兩個肯為你搏命盜寶的怕是不難吧?”
蕭然指尖輕點著紫檀木雕了盤龍的木椅扶手,也不抬頭瞧韓英,隻是冷冷的斷了他辯解的餘地。方才韓英對蕭妄塵的咄咄逼人眾人皆是瞧見了的,如今真當是報應不爽,尊上這一問,直問的韓英辯無可辯。
“尊上!屬下自知辯無可辯,隻是尊上細想,韓某可有如此做的理由啊?”
“嗬。”
一旁一直不曾說話的葉燃犀撚起一顆核桃,在手中細細把玩,冷笑聲突兀的散開,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理由?”
似是聽見荒天下之大謬的瘋語一般,葉燃犀淡雅清俊的眉眼微微一揚,向後靠了靠瞧著韓英
“白虎樓主是當我們都眼盲耳聾了不成?這些時日裏你白虎樓是何種光景?尊上命青龍樓主代理徵音坊的那晚你暖閣中的青瓷器碎了一屋子,莫非是因著下人不小心麼?徵音坊賬目虧空三千兩的密信從誰的地界加急呈給尊上的?青龍樓主剛被禁足,顧左使便在演武堂中了毒,齊斐遠應試到了青龍樓主,天機玦便被盜了,事事直指蕭妄塵,這般非置他於死地的狠毒,何人得利啊?”
鴉雀無聲。
蕭然動了動嘴唇,還未待說什麼,暗衛悄然而至,在尊上耳邊說了什麼,尊上臉色便愈冷幾分,帶上了些許不耐,卻還是揮了揮手,暗衛得令去了,不到片刻暖香撲麵而至,獵獵紅衣與玄黃袈裟款款而入,天涯海閣閣主洛玉痕一襲纖腰不盈一握,眉間隱隱含了怒氣,身後兩個杏紅色衣衫的姑娘提了個人跟著,臉色更是不善。蕭然起身一拱手
“洛閣主,大師。”側頭看一眼被提著那人,穿著的是千魂引低階下人的衣服,尊上微微蹙眉“可是下人服侍不周麼?怎得這般早便起身了?”
“早麼?天還未亮便差了人到處倒騰,便是我這修為尚淺的也是睡不著的,至於服侍嘛。。。。。。尊上的人也未免太周到了些,即便我素日愛著熏香,也斷沒有用得上這般名貴東西的時候!”
洛玉痕柳眉一豎,當真是動了氣,將一個蠟紙包著的東西扔在了尊上的紫檀桌上,蕭妄塵走過去打開紙包,幾截白色鵝卵石般大小的東西露了出來,普一打開便是一股淡淡異香,蕭妄塵忙閉了氣息呈給尊上
“尊上,是百花軟筋散。”
蕭然虎目一冷,直盯著一旁被擒住的小廝。
“尊上好教養,這般齷齪東西也敢放了入我座下弟子暖閣的香爐中意圖不軌,若非這幾日停了雨風也不大散的不遠,否則還不知此人如何得手的呢!”
洛玉痕句句淩厲,一雙鳳眼恨不得在那小廝身上挖出幾個洞來,逐塵大師上前誦了聲佛號,
“洛閣主無需動怒,此事蕭施主自有定奪,是非也不在音高,而在人心。”
洛玉痕神色微有緩和,點了點頭
“爺爺說的是,是我言辭不當,得罪了。”
說是賠禮,但蕭然怎能受她這一禮,何況是下人無理在先,他托著紙包中的東西吩咐下人給大師和洛閣主挪了椅子過來落座,才瞧向那小廝。兩位天涯海閣的暗樁將那人向前一拖,那小廝早已經直不起身了,隻跪伏在地抖似篩糠,韓英見尊上並無讓他起身的意思,也不免向旁挪了挪,卻也不敢亂動,有外人在尊上也並無讓他起身,便是真的惱了。
“你是何人?細細說來,若有一句不盡不實的,你知道厲害。”
尊上淡淡的一句,卻已經嚇得那小廝帶了哭腔
“尊,尊上,小的,小的是花房的雜役,姓盧,這,這幾日往幾位貴客房裏送花的。因,因為一個姐姐實在是好看溫柔,還與小的道了謝,小的便。。。。。。便起了歹心。。。。。。小的知罪!小的。。。。。。”
還不曾說完,這姓盧的小廝便噼裏啪啦的打起了自己耳光,一下下下手極狠,不過幾下就嘴角見了血,尊上聽得煩心,淡淡的指了指桌上的軟筋散
“這東西,你從哪兒得來的?”
小廝停了手,似是並未反應過來一般愣了愣,隨後卻是立馬低了頭
“小的,小的有個堂兄在唐門百毒穀飼蟲,他給我的。”
“胡說!唐門百毒穀離此處這般遠,此物若見了雨水便化了信鴿亦不能運來,況且這百花軟筋散是唐門迷藥,如何能輕易被個飼蟲末徒拿到!”
洛玉痕恨的銀牙都要咬碎了,瞧那樣子若不是逐塵大師在,便是如何也要將這小廝碎屍萬段的。此言一出,姓盧的小廝更是不肯起身了,頭上的氈帽的毛邊都在抖,尊上見他不說,用手撥弄著紙包的邊緣
“暗衛可在?將他拖下去斷了命根子,若是還不說,搜出家中男丁,殺。”
一旁的暗衛拱手領命,那小廝立時嚇得魂兒都沒了,求饒都不會了,隻抬起頭瞥了一眼一旁跪著的韓英,抖著又低了頭,韓英見他望過來,身子一抖,眼看著是暗暗運氣了,卻無人料到,那小廝突的起了身說了句我說,眾人正抬頭欲聽,他卻猛地轉頭撞向了殿中的廊柱。
血濺四座。
韓英怔愣的望著一命嗚呼的小廝,臉色白到了極處。
死無對證,竟是,死無對證!
入了千魂引整整二十五年,韓英怎會不知尊上蕭然的性子?單單是方才那小廝臨死前的一眼,便足以將他打入地獄。
辯無可辯。
“阿彌陀佛。”
事發突然,殿內一重高手竟是無人攔得住這下人尋死,逐塵大師闔了雙目,白眉白須微蹙,聲如洪鍾
“世人皆被色相所惑,徒生妄念,卻不知紅顏彈指老,靈肉枯骨不過皆是執念,一念生,一念死,今日因必造來日果,若能體會清淨圓明方得自在。蕭施主,雖說此人犯了盟中忌諱,但人已去所做冤孽也有了因果,可否容貧僧為其超度,也了了一段孽緣。”
尊上恭敬的合掌施禮,點了點頭
“大師慈悲,本座便容他個全屍,隻是洛閣主。。。。。。”
雖說洛玉痕仍是並不解氣的模樣,但到底人已經死了,又是旁人的地方,怕是尊上此刻更是焦頭爛額。洛玉痕輕哼一聲
“沒讓他嚐嚐我天涯海閣的手段,也算便宜他了。既然爺爺這般說了,玉痕再不依不饒可就是矯情了,隻是尊上,這百花軟筋散。。。。。。”
洛玉痕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韓英,眼中一抹銳氣
“不會是中秋月圓之夜那姓魏的女子沒用完的吧?”
韓英聽聞此言突的抬頭,望向洛玉痕的目光中閃著寒刃似的刀光,卻撞上了蕭妄塵淡的如水般的眸子。
那抹淡淡,卻如同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他緊緊的裹了,罩了。原來,從那她入了這千魂引的那一天開始,他韓英,便已然踏進了這張網中,避無可避。
魏瓔珞,果然,是他韓英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