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連環計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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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守自盜,蓄意陷害,追名逐利,這些罪名若說都可以認,但這百花軟筋散的來由,韓英便是如何都不會認的。不會,不能,也不敢。中秋夜宴上的百花軟筋散是作何用處在場之人無不清楚明了,謀害尊上的罪名他白虎樓主可能擔起?韓英拱手向著尊上,聲音懇切。
“尊上,屬下於盟中二十幾載,從無悖逆,尊上待屬下更是恩重如山,這般大逆的罪名,屬下萬萬是吃罪不起啊!況且我與那姓魏的女子素味平生,怎會與她。。。。。。”
“哦?素,味,平,生?”
一字一頓的淺淡,配著蕭然此時微斂的眉目,刀砍斧鑿般生生讓韓英的身子矮了一截。尊上側了頭,輕輕拉過離月隱的手放在掌心,月先生任他動作,麵上也隻是淡淡。蕭妄塵低眉轉頭望向一旁,卻正撞上洛玉痕含了戲謔的鳳目。蕭然細細瞧著離月隱的手,如女子一般白皙纖長,柔弱無骨,他略緊了緊掌心的手指,輕問著
“可知魏瓔珞是如何跟我回來的麼?”
這一問,不止是問月先生,更是問著在場眾人,但除卻尊上誰又知曉呢?無人敢隨意作答,離月隱沉吟片刻,似是想起什麼
“可是。。。。。。那一曲琵琶麼?”
蕭然彎了彎嘴角,讚許般點了點頭,卻將目光定在了韓英身上,微啟唇,吐了三字
“《奔月引》”
聽得這一句,旁人皆是迷茫,便是蕭妄塵也蹙了眉不知所雲,唯有韓英渾身一震,嘴唇抖著再說不出話來。月先生了然的淡淡勾了唇角,抽了手撫在尊上手背上輕拍了拍
“便是尊上所說月夫人酷愛的琵琶曲麼?”
蕭然點了點頭,望了望一旁微微悵然的蕭妄塵,似是無意般說了句
“她那時每日都要聽的,還不止一次提過要譜成琴曲,可惜,曲譜隻填了一半。。。。。。”提到此處,蕭妄塵抬起頭,眼中一抹悲戚正對上尊上虎目中一閃的痛惜,隻是一瞬,這片刻的溫情便散了,
“我是昨夜才向你提起此事,餘下知曉的,便隻有。。。。。。”蕭然冷冷的瞧著韓英。
眾人麵麵相覷,這麼一來,即是說魏瓔珞那一曲是對了尊上喜好,知曉此曲的隻有韓英,難道。。。是他安排?
尊上抬了抬手,片刻的功夫,兩名暗衛提了一個瘦小的丫頭上來,雖說換過了外衫,但那丫頭瞧著便是受過刑的樣子,已然無法自己走路,露出的手腕和手指上是夾棍的傷痕,已然褪了紅紫隻餘青黃的印子,想來是養了些時候,但瞧上去臉兒仍是黃黃的委頓沒什麼精神,普一上殿便如同受了驚嚇的小獸般抖著。洛玉痕最瞧不得女子受苦,揚了帕子攥在手中頗為不悅。
“原來尊上的調教都給了這般細皮嫩肉的小姑娘麼?瞧她這樣子再犯了什麼錯也挺不過這些重罰,怕是招了個幹淨吧。”
尊上並未回洛玉痕的話,他隻瞧著那小姑娘,仿佛瞧著一絲草芥一縷煙塵,全無動容。逐塵大師見如此,便起身喚了洛玉痕回避了,無論如何,此事是千魂引盟中事務,在此卻有不便。尊上起身讓了,卻也囑咐大師莫要急著回房,且命人在大殿外的湖心亭中上了早膳招待。逐塵大師與洛玉痕便道了謝去了。蕭然落座瞧了一眼那丫頭
“把你當日對我說的話說一遍給白虎樓主聽。”
那小丫頭頭也不敢抬,聽了這一句連忙抖著身子說著
“是,是。奴婢,奴婢是新夫,不,是,是魏主子的內侍丫頭,總管撥去給魏主子房裏的。素日裏因著照顧主子還算盡心,魏主子也便對我親厚些並不如何背著,隻是每日裏總有一個時辰是反鎖了房門不允我們下人進去的。有一日開了門奴婢瞧見主子眼眶微紅問了一句,主子便惱了,奴婢便再不敢問。誰知,那日,就是中秋,中秋夜宴前兩天,主子忽然反常的問我若為父不慈不義,要為子的去為他行不義之事該如何,奴婢哪裏敢答啊,也便含糊了過去。主子便不再問我了,反而給我個精致盒子讓我拿去燒了,還囑咐不許旁人瞧見。奴婢,奴婢貪財,看那盒子上追了細碎珍珠實在不舍得,便,便趁無人的地方打開看,結果,看見裏麵好好兒的放了三塊帕子,瞧著有些年頭了,但細細的用綢布包了還用這般好的盒子盛著,奴婢想是什麼稀罕物,便私藏了。那日主子犯了大逆,奴婢怕惹禍,便,便將這帕子交了給商音坊主,想保條賤命。”
那丫頭說完,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果然是用櫻紅色杭綢包著的,打開後恭恭敬敬捧了於掌心。路起抻長了脖子瞧了瞧,見不過是繡了花樣的帕子罷了,也不甚明白。倒是韓英轉頭看了一眼,臉便徹底的白了下來,眼角抽搐著全無血色。蕭妄塵見他這般模樣,眼中困惑閃了閃,看向了尊上。尊上虎目圓睜,劍眉微豎,瞧上去便是真的惱了,隻他嘴邊那抹似有似無的冷笑,看的人身子發寒。
“素味平生麼?繡工這般好,雖說年深日久卻隻是顏色未褪,如此寶貝。。。。。韓英,你來告訴本座,蝶伴花間,輕舞雲端是何意啊?”
尊上見韓英隻是臉色慘白並不言語,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隻那笑意卻並未延入眼中。
“攝魂曲,姓魏,今年二十五歲,配上她這麼寶貝的帕子。。。。。。韓英,你可想到誰了?”
尊上起了身,緩緩走向韓英,使了個眼色,兩個暗衛帶了那丫頭去了。三塊絲帕在殷紅的厚毯上散著,像是撕開了一道道龜裂的口子,透著鮮血淋漓的嫩肉,無法合攏。尊上負手立於韓英一丈外,饒有興致的瞧著他
“韓英,你入了千魂引二十五年,向來謹小慎微,我倒是沒看出你有這般心思。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舍了,當真是夠狠。”
一語畢,眾人皆驚。
“什麼?!”
異口同聲。
蕭妄塵和葉燃犀也暗暗對視一眼,難掩眸中訝異。
魏瓔珞是江南八門裏魏家後人,這個是她親口所說,與當年魏家家主過過招的蕭妄塵也是知曉的,魏瓔珞的攝魂曲控了七絕大成的蕭然,這等功夫已然勝了當年的魏家家主三成。便是這丫頭和她手中的帕子也是蕭妄塵悄悄命她藏起尋個時候交給景漣舟的。但蕭妄塵卻並不知曉其中緣由,但以他的聰慧,自然明白魏瓔珞如此藏著掖著的東西必是要緊的,卻不想此物竟是與韓英有關,又扯出這般緣故。原本不過是要將百花軟筋散與韓英牽扯在一起,卻不曾想竟是歪打正著了。
若說全然不知倒也不是,蕭妄塵仍記得中秋夜宴魏瓔珞姍姍來遲,猶抱琵琶半遮麵的嬌媚豔了四座,卻唯有韓英望著她的目光是驚詫與震動。
隻是若說是親骨肉,韓英這些時日隻字片語未提,便是尊上將魏瓔珞的屍首賞了離月隱他也未有一絲不悅,若當真是父女,那此人未免太。。。。。。
“女,女兒?可那姓魏的女子不是江南魏家的?韓爺怎會。。。。。。”
路起的眉毛都要擰到一起了,憑他的腦子是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的。若說與青龍樓主鬥,手腕毒辣了些,但這謀害尊上的罪名有多重誰人不知?韓英已然在千魂引二十幾載,向來謹小慎微迂腐懦弱,如何會做出這種事來?
便是封卿言也沉吟著勸了一句,
“尊上,那姓魏的女子大逆,因著她是當年江南八門的後人,算是與盟中有私仇,但白虎樓主。。。。。。二十五載,他,何至於此?”
蕭然瞧著驚詫萬分的眾人,冷笑一聲,卻走近了幾步瞧著韓英
“白虎樓主,你以為你這些年的小動作我不知曉麼?謝家兄弟到底是誰的人,你真當我瞎了麼?”
蕭妄塵聽到此處,淡淡瞥了一眼猶自發愣的穆不修。見他暗暗拭了拭汗,不免蕩起一絲笑意。
恐怕此刻,宮音坊主正慶幸著當年沒有答允韓英的招攬吧。
眾人皆以為尊上當日那奪了謝廷性命的一腳是餘怒未消,卻不知尊上不過是因著疑上了韓英而借機除了他的爪牙罷了。
謝家兄弟,死的絲毫不冤。
在列眾人細細一想無不更多了層敬畏,尊上手段狠辣城府頗深,原本便不是瞞得住的性子。見韓英仍是一語不發,更是坐實了這般大逆的罪名,無不緩緩退開了些,以免尊上突然發難被殃及。尊上緩緩走近,在韓英一步遠的地方停下,俯身在韓英耳畔說著,語音那般輕,隻有內功大成的蕭妄塵聽見了隻字片語。
“白虎樓主,還記得你當初叛來之時的由頭是什麼麼?”
叛?
蕭妄塵心中存疑,卻絲毫不敢露出,隻低眉斂目的站著。看著韓英因著這一句抽搐著的嘴角和滴落眼中的額汗,知曉他今日是在劫難逃了。
尊上直起身,居高臨下的望著韓英花白的頭發,如同瞧著一隻螻蟻
“魏蝶舞,當年江南魏家的二小姐,你的未婚妻。當年你說你便是死也不願與她成婚,方才投了入千魂引,如今我倒要問問你,若是死也不願,這孩子是哪裏來的?雲舒,你還不打算說麼?”
蕭然輕輕一聲喚,聲音那般清淡悠遠,卻是兩個全然不曾聽過的字,眾人更是疑惑,唯有封卿言聽到那名字怔愣片刻,瞪大了眼望著韓英。
“魏蝶舞?!二十五年前棄了家主之位遠遁江湖的魏家二小姐?雲舒。。。。。。這,尊上,他,白虎樓主是花雲舒?!”
封卿言這一句,眾人皆是變了臉色,蕭妄塵和葉燃犀行走江湖雖說不久,年紀也輕,但到底是有些見識的。況且蕭妄塵仍是影煞,這花雲舒的名頭怎會不知?當年一柄淩霄寶劍劍指江湖,沿著天山一路挑了七十二家門派最終被蕭炎挫於西湖斷橋的花家二少花雲舒,因著這一戰與蕭炎蕭然兩兄弟結義攜手,創了血煞千魂七年盛世,卻在二十五年前因著千魂絕叛而失了蹤跡,如今跪在此處的韓英,怎會?!
眾人仍在驚疑中,商音坊主悄然落在殿外,躊躇著是否應入內,尊上瞧了瞧他,揮手讓他入內。景漣舟瞧了一眼跪著的韓英,拱手呈上一錦盒
“尊上,適才逐個樓主坊主房舍搜遍,唯有一處被部眾攔著不允入內,那般遮掩顯是心虛,屬下擒了他入內室,床榻裏側竟是有著暗格,十分精巧隱蔽,搜出這個。。。。。。”
景漣舟顯是不知該如何說,隻將錦盒交於尊上,尊上打開瞧見了裏頭的東西,臉色一寒。葉燃犀看了看蕭妄塵,彼此皆是疑慮,卻都看不見錦盒中的物什,隻是瞧見尊上這般的臉色,知曉尊上已是極怒,越發不敢言語。
“嗬,原來如此,雲舒,原以為你不過是爭得多些,不甘心些罷了,沒想到你竟是個癡心人。”
尊上將錦盒向桌上一扔,盒蓋一偏,裏麵的物什便露了出來。
一塊上好的玉玨,被雕刻成上弦月的模樣,鏤空著娟秀的小楷
“月映瑤池刻。”
蕭妄塵瞪大雙目,驚駭異常。
竟是,月池的玉佩。
此時無人瞧見,坐在一旁緩緩撫著廣袖內的纏絲珠串的月先生,嘴角那抹深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