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解決的方法都很簡單啊。把玉觀音還給黑狐，那纏在老夫人身邊的妖氣散了，她自然就不會胡言亂語，認不出人來。”孟窈窈笑著晃晃拳頭，“顧老太爺得了沉睡的怪病，九成也是陸知珩他鼓搗的，那家夥——打一頓就老實了。實在還是無法，我之前還得了兩片凝魄葉，用了這個，哪裏還有不好的？”
    “窈窈，你太大意了！”魏臨羨將破綻一一指出，“陸知珩那時與你交手後逃脫，肯定是沒有時間來襲擊我的。你說你聽到有聲音在喚陸知珩他才離開的，你怎麼知道這聲音不在顧家裏麵？一個沉睡的老人都使顧老爺諱莫如深，一個唱不祥歌謠的老夫人卻沒人去理？你就不想想其中可能有詐？”
    “怎麼沒人理了，西苑有很多守衛的。”孟窈窈這時也覺得是自己輕率了，頭一次還會和顧明疆討價還價，第二次還未等人開口，自己先急急地將委托攬上身。他顧明疆又不是會惑人心的言靈術，怎麼他說的話自己應得比什麼都快。她嘴上總是倔強著不願落了下風，“你也實在太多心了些。人間的血脈親情是很難說清楚的。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別讓我再分神去照顧你就不錯了。”她又插了一句，“臨羨，你認識陸知珩？”
    魏臨羨歪頭想了一陣，搖頭。
    “那就怪了……他好像很留心你。”孟窈窈道。
    魏臨羨眼波緩緩一蕩，笑道：“天成的妍皮媚骨，有一兩個裙下之臣何足為奇。”一應儀態，還似往日。
    “方才還跟個幹花似的，現在精神回來了？”孟窈窈笑罵一句，“陸知珩不似你往日的朋友，是真有幾分風流名士的模樣，與你勉勉強強相襯。不過，我可不要輕易把你放出去——”
    魏臨羨把一張錦繡香帕蓋在臉上，假裝什麼也沒有聽見。
    話分兩頭，顧明疆在顧老爺跟前又重新提起了將玉觀音交給孟窈窈的事情來。顧老爺的態度總是含糊不清，他既要全了自己孝順的名聲，又要家宅安寧，另一邊又不想一下子掏出大筆錢來給孟窈窈——一隻妖沒收，卻也腆著臉來拿錢了？要收了那黑狐，還能見著狐裘，玉觀音要是給了黑狐，誰知道那黑狐會不會講信譽。他隻想琢磨一個辦法，既能留住玉觀音，又能全了他的孝名，還要孟窈窈知難而退。
    ——世上哪有這樣便宜的事情！
    “爹，既然孟姑娘已經和精怪講定，您便把東西交出去又有何不可？”顧明疆如是勸。
    “明疆，很多事情，爹沒有和你說是想你不要分心。這事情爹自然會處理妥當，你隻需平日裏勤勉讀書，今年你也要去參加秋試了，爹不圖你層層往上考要去當那殿試狀元，你往後要走爹這條路也好，要去那官場也罷，都隨得你。隻要你好好的，也就好了。“顧老爺不知怎地就說了這一番話來，他心中一直有些莫名的感覺，平日裏他也很少和顧明疆這樣開心見誠地說話，今日反倒一氣說出來了。
    顧明疆心裏有所觸動，往日隻當顧老爺是嚴父，這番也是第一回聽他這樣說話。“您怎麼忽然說起這些來……”
    “爹始終會老，往日總是想著你還小，但老太太今日的狂反而點醒了我，隻有當真糊塗了才會把你往外推。這份家業，除了你還有誰能夠繼承呢？”顧老爺搓搓手，“我何嚐不知道，留著那玉觀音是個不祥，可那玉觀音也有好的地方，你不曉得。”
    顧明疆如何會不曉得呢，他是最清楚的那一個了。那玉石確實有增運免災之效，那是一個交換，富貴繁榮要拿身邊親近的東西來換。隻是聽到這樣一番話，他心中也有悲戚之感。那些話就似是濃霧沉雲，擠擠攘攘地往心上蓋去。“爹，您怎麼就知道明疆以後沒有弟弟妹妹呢？弟弟胡打海摔也無妨，若是有了妹妹，總要慣著她些，她以後還要住進明疆的小樓。”
    顧老爺直搖頭，口中道：“你願意這樣哄爹，爹也開心。隻是……”
    隻是清風寺的住持明言，若得富貴，顧家五代皆是單傳，再沒有旁的子女福緣。
    “爹，把玉觀音送回去。”顧明疆一字一頓地說，好似有誰在一旁敲著牙板，按節而歌。
    “……好。”
    顧明疆見顧老爺終於應允，心裏又盤算起別的事情來，他見窗外有隻白羽紅啄的雀兒吱吱喳喳跳個沒完，眼光不由得停在那兒。顧老爺看出他心不在焉，也就打發他自去忙了。
    那雀兒一路隨明疆入了書房，啪嗒一聲竟似刹不住地撞在書桌上，撞得痛了便不住地左右甩頭。須臾，那雀竟口吐人言，字字清晰：“殿下，您不能這樣做！”
    顧明疆用指腹蹭了一下小雀兒的羽毛，反問道：“難道要引來天罰才算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