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挨到東方既白，魏臨羨還是沒有半分要轉醒的意思。要不是怕傷到她的根底，孟窈窈當真有那麼一刹那想用化妖香將她逼回原型。孟窈窈昨夜睡得不好，眼底都起了一層青，要是魏臨羨醒著一定是笑著為她描畫一個惹人憐的妝，好教她去顧老爺那兒訛上一筆。
    “孟姑娘——孟姑娘你在不在？”外麵的聲起得急，卻並不尖銳，好似是那被吹動的螺號——是老管家的聲音。
    他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孟窈窈拉開了門，卻見地上躺著兩條狐狸的屍體，連脖子都被勒斷了半根，血肉模糊的。這都是昨夜沒有的。她昨夜並不曾聽到有什麼異動，她暗暗思忖，到底是她昨夜放鬆了心神，抑或對方的行動把她也瞞過了？
    孟窈窈抱拳施個禮，口中道：“阿叔，怎麼來得這麼急？”
    管家自然是奉了自家老爺的命令過來的，顧老爺不好入一個姑娘的住處，又心急知道昨夜的事情，早早便讓管家將孟窈窈請到花廳。誰知一來就看到孟窈窈門前的兩隻死狐狸，臉色微變，態度較昨日更加恭敬了些，也沒有小姑娘小姑娘那樣叫了。顧老爺很明白謀定而後動的道理，可這等關乎身家性命的事情又讓他無法從容，難道這次誤打誤撞，竟是遇到了真神不成？“孟姑娘，昨夜如何了？”
    “我告訴你，你要是想他們還留著你，那就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要保留一點——”孟窈窈想起魏臨羨說到這兒的時候總是要比一個繁複的手勢，帶著那麼一點洋洋自得的神情，“神秘感。”魏臨羨說過的話，她都記得清楚，可是，要她去刻意行騙，她做不到。她抬起頭，看著顧老爺，反拋出一句問：“顧老爺覺得和平日有什麼不一樣？”
    “昨晚沒有雷鳴電閃，但早上起來，苑裏的花草枯萎近半。先前都是整夜地響著霹靂，但苑裏的花不曾有一點變化。”顧老爺如此說。
    孟窈窈也說得坦白：“我昨夜收了幾隻不長眼的小妖，顧老爺要得安寧，還怕沒有那麼輕易。有幾個問題，還請顧老爺如實相告，不然我是愛莫能助的。”她一句接一句地問，“第一，顧老爺這間宅子是何時置辦的？第二，顧老爺有沒有聽過，大概像陸知珩這樣發音的名字？第三……”她揉了一下眉心，“算了，這第三怕是隻能問顧公子才有答案。”
    宅子是顧明疆的高祖置辦的，那時候顧家還沒有真正發跡，宅子也不似現在這樣規整，等待顧家老太爺那一輩，顧家除了走絲販茶之外，還做一些骨董交易。有道是有價黃金無價玉，老太爺那時揀了個漏兒，初時隻以為是不值當的玩意，後來尋人相了，才知道那時塊血沁的和田玉。老太爺當下歡喜得不得了，親赴揚州去尋個碾玉師父將它雕作坐蓮觀音的相，直到身價翻了幾番才勻出手。
    “這宅子啊……算來已經住了五代人了。本來沒這麼大，老太爺又將周邊的地圈進來，翻修了一下，這才是現在這個模樣。”顧老爺並沒有交代老太爺得到玉的那件事，簡單地說了兩句，“當時也請麻衣相來看過，怎麼現在反而出了這麼多古怪的事情呢。”顧老爺將後來的問題想了一下，“沒有，我沒有聽過這樣的名字。孟姑娘你確定這是人的名字麼？”
    孟窈窈一聽這話，心道顧老爺果然是知道些門路的，做個謙遜的樣子道：“還請老爺指點。”
    “出了蘇城，有兩座小丘，一座叫鹿丘，一座叫橫丘。方才聽姑娘這樣說，猜著會不會是鹿丘和橫丘而已。”顧老爺見孟窈窈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想起她的第三個問題，又朝管家道，“去把公子叫來。”
    顧老爺望向朝他施禮的顧明疆，竟生出了一種奇異而難以形容的感覺，似乎是抗拒，似乎是疏離，又很像是兩個陌路人相遇時不經意的一個對視。
    “公子昨夜可見到了什麼人？”孟窈窈問道。
    顧明疆看著孟窈窈身上的紅裝，眉頭一擰，他肯定了孟窈窈並沒有將他送去的藥都用上。“不就是你在追一隻狐狸麼？“
    聽顧明疆一句話說得稀鬆平常，顧老爺的臉上已經變了神色，用力握住手中的茶杯，到底還是忍著沒有說話。
    “狐狸，你看到我昨晚在追著一隻狐狸？”孟窈窈驚覺其實顧明疆能看出妖類的原型，那他是不是也看出了魏臨羨的原型呢？
    顧明疆點頭笑道：“不過孟姑娘是目前唯一一個沒有被那隻狐狸耍得團團轉的。”
    “明疆——”顧老爺喝了一聲。顧公子劍眉一挑，乖覺地沒有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