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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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巍巍,冰峰雪山寂滅的寒冷,天光之處,渺無人煙。至清之氣,萬山之魄,世之聖山。自洪荒結束、封神已成後的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北辰碧衡在年幼時的居處隱居沉睡,一魂二魄離體遊蕩,無影無形,淡看千萬年風霜席卷流雲。
山精水魂,經曆數十萬年光陰得成大道,景華亦是如此,昆侖山靈,生而為仙,卻不識人間煙火。
龍遊天下,鳳落梧桐,隻待日後騰翔九萬裏,扶搖直上不知愁。
北辰碧衡幼年因神紋而不詳,年幼失怙,世之不容,天地不存,飽受磋磨,自小養成了淡漠冷寂的性子,補全情欲之後又曆死劫,越發的太上忘情,萬事不入眼中,孤寒冷絕。
螻蟻尚且偷生,北辰碧衡生來尊貴,不過一時的陷入紅塵,哪有一生的龍擱淺灘,不得翻身之理?
隻是,而今的北辰碧衡尚不是日後顛倒乾坤的無上之神。
昆侖。
景華抱著小小的孩子,走入長年不見幾人的山腹之地,將他放在鋪著虎皮的石床上,沉思著怎麼照顧這個小孩。“大人,不如讓待在山下的流光上山照顧,她是個女子,又在人類部落生活,比我們這些粗人有心的多。”此間山魅進言,瞧了一眼裹在繈褓中的孩子,冰雪可愛,生的一副好模樣,倒是個乖巧的,可惜呀,命途坎坷,前途不明。“也好,傳她來一趟吧!”妖靈一得命令,躬身拜謝後往山下去走一趟。
世態冷暖,半點不由人知,人心難測,紅塵紛亂,影三千一世寂。
話說,玉容兒兩人離開昆侖後回了一趟華胥氏族地,途中碰上了一個年紀不過五歲的幼童,順手搭救了一把,將他安置在附近的一個村落中,托人照顧後,匆忙離去了。無人知曉,在未知的年歲裏,這個女娃娃將以一種決絕的方式,永世不離不棄的陪伴,令北辰碧衡保存著對世界的一絲善念,不曾趕盡殺絕。
百日宴,水寒翎被玉清收為弟子,其餘人等啟程返回奉靈。
逝水不複,藍砂崩碎濺落一地的晶瑩。閉眼間,刹那煙消雲散。生亦何歡,死亦何懼,人生在世,無所謂來去匆匆,眉上風華,一書流年。
亦是百日,流光急匆匆的抱著孩子來到景華麵前,氣也不喘,道:“山聖,你看這孩子額頭上怎麼了?我剛轉眼沒看一會,憑空出現了這烙印。”
景華一瞥眼,驚住了,半晌不說話。衣著素淡青竹並墨梅月白衣裳的北辰碧衡靈氣非凡的相貌已初見端倪,美玉在懷,冰雪難蓋其色,隻是額上眉心處突然生出了朱印砂痕,栩栩如生的龍銜蓮華之紋,小巧繁蕪。似是感到不安,幼小的身體在景華懷中微微側了一個身,小手抓著一角衣料,眉眼不自覺蹙蜷,嘴角微抿,倒是令人心疼不已。“好生照看著吧!也是個命不好的孩子,懂事的太讓人心疼了。”隨手施了一個安神的咒術,小心的將他交給流光。
運途難料,前路坎坷,為何雪上加霜,詭命之人,或是至尊,或是塵埃,天壤之別、雲泥之差,亦或如此吧!
昆侖山上的生靈都知道他們的山聖在三個多月前收養了一個娃娃,周身的靈氣堪比準聖,一來到昆侖,滿山清氣更甚以往,又長的冰雪可愛,著實讓閑來無事的眾山靈隔三差五的過來看看,一來二去,倒是對這個孩子多了幾分憐惜。流光見他們沒有傷害孩子,也不過多約束,讓他們來去自如。隻是,今天怎麼了?流光想起那孩子的印紋,心下一慌,急忙推開門扉走入屋中,險些嚇得三魂七魄都去了。
年幼的孩子抽抽搭搭,有一聲沒一聲的泣音格外細弱,緊閉的雙眼留著殷紅的淚水,染紅了床褥,小小手上露出一截青紫的瘢痕,蜷縮著身子。流光走過去,站在床前,佇立了很久,看著縮成一團的孩子,出手間寒光冷冽,往孩子背後紮去。
景華心有所感,仰頭一看隻見火光一閃而過,望著出現的方向,斂了眼眸。
流光的不知所蹤,山中山靈不知為何暴斃,令景華陰沉下臉,將北辰碧衡接來同住,事必躬親。
再過三月,原本處於修煉當中的景華突然間被哭聲驚醒,睜眼一望,頓時不知所措。那個小小的孩子坐在石床上,碎星風瀾的眸子一片泫然,淚水伴隨著哭聲,越發嘶厲而淒涼,打濕了淺藍的衣裳,暈染水澤。景華從沒見過這孩子如此哀泣,他也不曾遇過這種事。
“山聖,娘親……,娘親……,火……,好大的火……,娘親……,嗚嗚……”碧衡斷斷續續的說道。景華起身上前,問:“碧衡,你是說玉容兒,你的娘親出事了?”孩子點點頭,伸出小手抓著他的衣擺,弱弱的說:“去,去去……,山聖,好大的火,……”
“怎麼會呢?碧衡,她還好好的!”景華笑著哄他。
北辰碧衡盯著景華的眼睛,瞳孔深處映不出影子,黝黑深邃。像是想到什麼,鬆開了他的衣角,抹去眼淚,歪歪斜斜的站了起來,轉瞬就不見。
奉靈國中。
北辰碧衡現身在祭台,看著那清麗的女人,神情蒼白一片,不管不顧的撲了過去。烈火熊熊,燃燒的火苗攢起,猖狂肆意。
“碧衡,快回去。快,別待在這裏。”
三昧真火焚身滅魂,耳邊縈繞著粗言惡語,炙熱的溫度被隔離,靈光湛湛。北辰碧衡抓著玉容兒的衣襟,埋著頭,血淚滴下,說:“娘親,別丟下妖兒。好不好?妖兒會聽話的,不會給你惹事的。”玉容兒忽然一滯,摟過孩子吻了吻他的額頭,溫柔的說:“妖兒,娘親希望你一世長安,知足安樂。可是,我的妖兒,為什麼會這樣,天不容你,娘親得你一子,已觸犯天道,注定不得善終。你要好好的,娘親隻要你活著,我做什麼都願意。好孩子,娘親的好孩子,別怪娘親狠心,你日後,娘親怕是陪不了你了!”
血魂為印,隻為一線天機,龍銜蓮華神紋被遮掩,凝成朱紅一點,浮現在白皙如雪的眉心,以至親之靈血命魂為引,十年無憂。
綿軟的身子垂落,濃鬱的水之境環繞,真火不息,躥高而圍攏,將玉容兒籠罩在火海內,舔舐而上。境界內一小段虛影探出,伸出細小的枝葉,電光火石之間,將一縷魂魄拽入玄清鐲內的元世界,迅疾隻如一陣風刮過。
玉容兒觸犯神靈,遭業火焚身而死。不過糊弄一下不知情的生靈,但凡修為臻於大成的人心中都有所感,此事另有隱情,何人,天道欲置之死地?
景華來到時見到的是北辰碧衡側躺在火海中的身影,手上的玄清鐲散發著紫光,將他護在烈火之外,破碎的水鏡仍舊殘留著濃鬱的水靈氣。
此去一別,再無歸路。
景華看著北辰碧衡,玲瓏般的稚顏冰冷,不動聲色,不像是剛被他從火葬之地硬拉出來的歇斯底裏的痛苦,安靜沉寂。
“有眼無珠,誤將真龍認螻蟻,嗬嗬,豈不可笑?生死劫破,他日必攜因果來結,恩怨兩清。景華,且看著吧!”
老人瘋瘋癲癲的說道,跌跌撞撞的走開。一回神,又似什麼事也沒發生。
星輪行轉,虛衍命格。舊時因,後世果,不由人念。
北辰碧衡低頭擺弄著手中的冰蠶銀線,穿結散合,倒是一氣嗬成,仿佛所談之事與他無關。胸前掛著的玄清鐲,赤龍回環間晃過一絲靈光,昭示其寶之靈氣。過長的發絲垂下,遮住了眉心的印紋,沉沉靜默,端的乖巧安然。
“雲浩,當真如此不近人情,再怎麼說也是你親子,何必咄咄相逼,置之死地不可!”景華剛道出來意,想讓他撫育這個孩子,哪知一開口就聽到:北辰碧衡,你這個孽子,怎不魂飛魄散了事,才出口指責。
“哈哈,你以為我會認他嗎?玉容兒的兒子,哪怕他冠絕天下,在我的眼裏,比不得寒翎一根汗毛。他什麼身份,不過一個孽種,值得我上心。北辰碧衡這種人,天誅地滅也不為過!”雲浩口中吐出殘忍的話語,好似眼前的孩子不是他的兒子一樣,義正言辭。北辰碧衡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眼眸半闔,斂下所有的情緒。隨後,將絲線一圈一圈沿著手腕纏繞扣緊,半絲起伏不起。
周圍議論紛紛,本來還顧忌一些臉麵,誰知越來越不堪入耳,戳著人脊骨來罵。
“夠了,雲浩。此事不勞你費心,我既承諾必言出必行。他一個孩子,不過命格不佳,何致如此對待。隻是,日後你不後悔便可!”景華一拍掌,怒道。北辰碧衡抬起頭,在兩人間轉了轉目光,一雙眸子沉瀾藏星,死寂深寒,再望了一眼雲浩,慢悠悠的說:“贏主,還是不妨去看看愛子吧!他身邊的那個人,來曆可不小,小心引火自焚。”
景華領著北辰碧衡,離開了奉靈,回到雪山高峰的昆侖。
此一去,便是七年!
兩千多個日日夜夜,兩萬八千多個時辰,疊之百倍的刻鍾,須臾羅預,彈指流年,瞬念刹那,破蝶般的涅槃,一步一步走入寒冬,看著繁華漸漸凋謝,終祭一生,奠青絲轉眼白發,韶光歿。
七年,世人遺忘的七年,足夠北辰碧衡脫胎換骨。
七年,備受寵愛的七年,水寒翎再也不能長樂康平。
七年,輾轉九州的七年,楚清歌等人終於尋到歸家的一絲線索。
七年,月清蘭從人族的棄兒回歸族群,成為神農一氏的公主。
七年,棋局已下,誰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