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月露清歌,抑情望天 第三章 月色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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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氣了?”
“嗯!”
“生項源師兄的氣了?”
“對!!”
“那不想看項源師兄的衣袂臨風,白馬輕裘了?”
“討厭!!!”
一句話比一句話的感歎號要多,沈欣瑤一路抬頭挺胸向前看,以堅定的立場表述著“項源師兄我才不要理你”的潛台詞,當然隻是看上去“堅定”而已,不然她怎麼會每走個三步五步的,就用餘光朝後瞄上一眼呢?
“我親愛的師妹,再往前走可就出鎮子了,你不是還有半條街沒吃麼?”
帶著無奈寵溺的話音中,項源站定在了街口,微風輕濯著他的衣襟和長發,浣明如洗。
“還不都賴項源師兄,把我給氣飽了,你得補償我,不然我就詛咒你每天都吃放了五倍花椒的麻婆豆腐……”
被微微偏斜的日光罩進了項源的影子裏,沈欣瑤雙手背後右腳為軸原地轉過身,雖然還趾高氣昂的撅著嘴,但一和項源師兄對視就攀附上臉頰的紅暈,卻令她的譴責效果大打折扣。
“那我送師妹禮物好了?”
項源勾起唇角,眼中笑意宛如碎銀般搖搖晃晃。
“禮物?什麼禮物?”
一聽到這兩個字,沈欣瑤就馬上就卸下佯裝的冷淡款,抵擋不住誘惑的撲閃起了眼睛。
“嗯,”四下逡巡了一圈,項源輕輕的笑出聲來,“就那邊那座山上吧,等到了山頂,就給你看……”
“啊~~~~”
隨著拉到發蔫的長音,沈欣瑤差點就再度兔斯基似的癱倒在地,不過在“爬山好累”和“項源師兄有禮物送我間糾結了一番後,她還是果斷的選擇了後者。
——項源師兄肯定會有驚喜給我的嚶嚶嚶。
夕照漸輕,新月穿雲。
跟著項源在繁密的枝椏間穿行了好一會兒,沈欣瑤來到眼前這處林間空地時,最後一帶晚霞也已被深幽的夜色抹去,好在月亮瀉下了清澈的流光,令那呈現著深翠之色的草坪浮起了朦朧的微光。
——同樣是清冷而皎潔的白色,但和雪山上那不食人間煙火的冷俏相比起來,這裏的月色倒顯得柔和而平易近人了許多。
“啊……”
一鑽出灌木叢就甩脫了項源的手,沈欣瑤一臉麵朝大海春暖花開的笑容在草地上奔跑了起來,這青草的質地天然而鬆軟,踩上去有種像踏在波斯地毯上的輕盈和舒爽感,讓她越踩越過癮,最後竟有要變成馬路殺手的趨勢。
不過雖然這草毯很優質很帶感,但作為項源師兄故弄玄虛了半天的禮物,貌似有點不太夠格啊……
“師妹是在找禮物麼?”
看著沈欣瑤扭扭捏捏遮遮掩掩,卻又掩飾不住好奇的四下掃望,項源故作神秘的笑了起來。
“才不是,誰稀罕項源師兄的禮物哼……”
沈欣瑤雙手抱胸,傲嬌模式持續開啟。
“那你等下閉上眼睛別看啊……”
“就看,氣死你!”
帶著水氣的涼風搖起了蹁躚柔曼的長發,沈欣瑤故意眨也不眨的瞪大了眼睛,然後她就看見有一點微光,映著月色,宛如含苞待放的嫣蕊般自項源的指尖綻開,又分化散落,化作萬千熒光,沉沉浮浮的圍繞在了兩人的身畔。
柔軟如絲的發飄曳在那輕靈幻滅的浮光掠影中,宛若絲綢纏卷上了月光。
此時,仰望的視野中,那一輪宛如玉璧般的月已懸上了天幕,那近乎完美的圓形表麵仿佛流淌著水波,帶著宛如水晶絲線般不可思議的光滑質感,看似遙遠而虛幻,卻又仿佛觸手可及。
那水光以一種即使是生花妙筆也難以描摹出的自然姿態氤氳著,又在凝成細小而晶瑩的珠粒狀後,極慢極淡的無聲飄墜了下來,那細碎而又纏綿的姿態,宛如月光下漫天散落的星辰,又好似楊柳依依時節的江南細雨。
“月露清歌,喜歡麼?”
置身於那若絲若縷的流光中,項源清亮的眸光宛如在清歌妙舞間零落的一抹月華。
“不喜歡!”
還在說著口不應心的話,沈欣瑤卻已被四周月輝紛舞,宛若水晶洞穴般的場景吸引得挪不開視線。
“那項源師兄該要怎樣才能博得師妹的歡心啊?”
“沒這個可能啦,沈欣瑤會討厭項源師兄一輩子,項源師兄就等著被沈欣瑤討厭一輩子吧……”
說罷,沈欣瑤就在那宛如被銀色雨絲串起的光芒間奔跑了起來,她的背影被淡淡的柔光鍍上了純淨而柔和的輪廓,又印成一幅細膩而明媚的圖畫烙印進了項源的瞳孔中,也許是心情過於愉快吧,她並沒有看見,也不會想到,項源的眼底會掠過那麼一瞬的黯然。
“一輩子嘛?那將會是多麼漫長,卻又遙不可及的一段時光啊。”
夜色漸濃。
山間草坪上還有微光宛如螢火蟲般浮遊著,玩累了的沈欣瑤和她的項源師兄,一塊坐在那居然沒被青苔覆蓋的幹淨青石上,沐浴著那如凝露般的清澈月華,而在過了一會兒後,她的腦袋不知不覺的歪過少許,自然而然的枕到了項源的肩膀上。
——就好像每天都會溫習的習慣一樣。
“項源師兄,我無聊了怎麼辦?”
揪住項源的衣角玩著手工遊戲,沈欣瑤的聲音軟糯而清甜,好像一泓融化成甘露的晚霞。
“那下山吧,也不早了,車隊還在鎮子裏等我們呢……”
同樣是很習慣的承接住那壓到肩頭的熟悉重量,項源替沈欣瑤順了順被的幾縷發絲,眼裏仿佛藏著種溫暖得令人沉醉的笑意。
“不要,還得走那麼長的山路,我已經累了。”
沈欣瑤耍賴似的拽緊項源的衣服,頭發蹭啊蹭的發出毫無節奏的音樂。
“那師妹想怎麼樣呢?”
“不知道,不然……項源師兄抱我回去吧……”
沈欣瑤說著微微的仰起了頭,雙瞳中有細碎的流光宛如精靈般跳蕩出來,化作欣喜和期待的情緒將周圍的空氣填充得滿滿當當。
“……”
似乎是拿他這個師妹無計可施,項源輕笑著搖了搖頭,繼而就著她躺在自己肩上的姿態來了個公主抱,而沈欣瑤則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在項源懷裏依舊不安分的踢了幾下腿,滿眼“我又贏了”的自得光芒。
“困了麼?”
在下山途中不知何時從抱改成了背,聽到背後傳來的呼吸聲越來越輕軟而勻稱,項源輕聲絮語的話音也顯得溫柔而體貼,孰料沈欣瑤卻是兀自逞著強——明明已經把臉貼到項源的脊背上,兩眼眯成縫呈現將睡未睡的朦朧姿態,卻還是在打了個嗬欠後,吐出了這麼負隅頑抗的兩個字。
“不困……”
“不困的話,那我問師妹幾個問題吧……”聽那仿佛呢喃囈語的調子就知道沈欣瑤是在強撐,項源沒有揭穿她而是轉移了話題,“師妹你可知道,為何阮明國師在說書人口中會誇張到那個地步?”
“怎麼可能會知道嘛……”百無聊賴的吭嘰作答,沈欣瑤迷迷糊糊的把腦袋轉了個方向。
“那是因為對於燁國的子民來說,祈年殿早已不再是個普通的門派……”項源望著前方幽寂的夜色,月光在他的眼中飄飄縈縈若即若離,“它已經變成了一種信仰,深深的紮根在燁國的每一寸土地,而祈年殿的掌門阮明真人,自然也就被國民擺在了和“神”同樣的高度。”
“師兄和我說這個幹嘛?”興味索然的回了一句,沈欣瑤耷拉著眼瞼,覺得離睡著什麼的更近了一步,“而且我想不通嘛,同樣是人,阮明真人怎麼就成了神呢?”
“大概是因為他背負了太多,本不該由一個人來背負的東西吧?”
“哦……”
話音落定之後,項源便聽見了背後好似鯉魚吹泡泡的細微喘息聲後,又刻意將腳步放緩了一些,實際上啊,他是故意在這種時候挑這種話來講的,因為他知道,沈欣瑤對這種故作高深的話題從來都興趣缺缺,剛剛的那番話,唯一的作用就隻有當催眠曲了。
誰讓他這個師妹,明明已經困得連眼皮都抬不起來了,還要不老實的繼續折騰,硬撐著擺出一副“我不困不困就是不困”的姿態呢?
而且,有些東西,能不讓她看見,還是不要讓她看見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