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節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888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嗤笑、諷刺和抱怨聲此起彼伏。
埃利奧特好整以暇地雙手抱胸,他朝向他投來羞憤目光的阿普頓聳聳肩,這動作的意思是他無可奈何。
可他心頭在偷笑,高傲自大的小家夥看起來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措手不及,即使他在這艘船上有多高的地位,都沒法掩蓋他年齡上的缺陷。
他隻有二十歲。
埃利奧特多次想要提醒他年輕的船長,奈何對方的視線總是夾雜著憤怒和不耐煩。
他不喜歡,他就不說。
總有一天他會聽信自己,至今他的忍耐就宣告了阿普頓對於自己存在信任和重用,比如他身邊的小水手就是來自自己的推崇。
“小鬼,放手。”
阿普頓的手指死死地捏住小孩的手腕,他兀自使力,力道處於碾碎與不碾碎孩子細嫩的手腕之中。
小孩的眉頭皺了一下,他悻悻然鬆開手,退後了一步,疼痛不斷衝擊大腦皮層,在他腦海裏隻能做出我不喜歡這個的反應,他不知道什麼該被稱作危險,隻是做出了一個下意識地舉動。
阿普頓深吸一口氣站直身體,他伸手整了整自己的領口,冷風灌進衣物裏讓緊張出汗的身體得到一絲舒張。
他的船員惡劣的吹了聲口哨,他的聲音沙啞又枯槁,聽著像是舊磁帶倒帶,但‘聖女號’上不乏嗓音就像耄耋老人的水手:“船長,這算不算冒犯,要知道您可是我們心中高不可攀的存在啊。”
揶揄奉承的話阿普頓聽多了,他沒有理睬小孩和他的船員,轉而扭頭看向埃利奧特。蒼鬱如森林幽邃色澤的瞳孔遍布被冒犯的怒意,他把話在嘴裏咬得咯咯作響:“你在哪兒找到他的。”
“西南麵一個小鎮子。”埃利奧特聳聳肩,衝阿普頓笑了一下,看著對方臉上潛移默化的遲疑,他抿了抿嘴唇,“他坐在廢墟裏哭。”
眾人一片嘩然,但沒有人實在感歎小孩的可悲,過著刀口舔血日子的海盜們隻是在議論他們副船長不應存在同情心,要知道船長最討厭無意義的感情。
阿普頓挑挑眉:“你很善良啊。”
“還好,沒你那麼惹人喜愛。”埃利奧特沒品地咧嘴一笑,很快就被一槍托砸到了鼻子,他退後幾步捂著鼻子,酸澀感尚未從他的大腦驅逐出去,“哦……隻是有點辣。”
阿普頓惡狠狠地瞪著他,他朝對方晃了晃手上的槍:“再多說一個字就把你丟下海喂鯊魚。”
埃利奧特聳聳肩,一副悉聽尊便的樣子。
“我想知道為什麼西南有一個鎮子,理應,已經被我們劫掠了。”那裏不是英格蘭的土地,具有私掠船擁有權的阿普頓理應把那些村子洗劫一空,甚至不留下活口。
他看向埃利奧特,示意他開口回應他的問題,偏偏對方不往話上靠,他聳聳肩,指指自己的嘴,意思是他不想下去喂鯊魚。
阿普頓咬咬牙:“說話。”
“嗯……那個村子的確已經被毀了,不過還有個孩子,親愛的。這孩子活下來了,難道不是個奇跡,而且也許是在槍口底下。”
“他身上沒有槍傷,除了髒一點什麼都沒有,或許那時候他不在鎮子裏。”阿普頓的小水手摸了摸孩子渾身上下,衝阿普頓說道。
埃利奧特一窒,他沒想到自己的人和自己唱反調。
阿普頓冷哼一聲:“然後呢。”
埃利奧特默不作聲,低頭看著風暴中心的孩子,他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殊不知埃利奧特做出了多少努力。
他還需要個東西,能讓阿普頓對他表麵上不滿意的東西,他熟知阿普頓的性格,其實要說內心的柔軟,埃利奧特知道這家夥比想象的更溫和。
這樣他就能更加接近阿普頓。
“那就按照您的期望去做吧,但在這之前,我相信您意誌還是追隨著諾頓船長。”埃利奧特悠然自得地說著,但他提到了那個讓阿普頓不得不皺起眉頭表示出自己迷惑的名字。
那個被稱作諾頓的名字。
“你想說什麼。”阿普頓冷冷地打量著他,至少他覺得有種不安的情緒在心裏彌漫開來。
“我們都知道。”埃利奧特伸手扯開孩子的衣領,碼頭上的船員不約而同的發出一聲驚歎,他們都知道副船長那些見鬼的把戲,不過這一次,可能鬧大了。埃利奧特舔舔嘴唇,眯起眼睛像是一條毒蛇般凝視著年輕的船長,“不是嗎?”
那孩子的鎖骨上有一塊刺青,阿普頓看清了那枚被埃利奧特當作救命稻草看待的刺青。那是隻海蛇,扭曲地纏繞著一把刀。阿普頓倒吸一口冷氣,在他看清之後一種無法言語的苦楚讓他苦澀的說不出話來。
“你知道這是什麼。”埃利奧特低頭看著阿普頓,靜靜地用陳述句催促著阿普頓開口說話。
“我記得這是老船長的徽記。”有人竊竊私語,阿普頓的臉色一下子蒼白了。
最終像是做出了一個決定一樣,他歎了口氣。“隨便了。”他覺得自己應該妥協了,他沒有必要在諾頓的事情上和埃利奧特起爭執。諾頓的徽記就是一種象征,這個徽記等於他這個人的存在一樣。
綠色的瞳孔猛地瞪大了,眼底滿是被回憶填充下的羞憤和不甘,他一把推開小孩,咬了咬牙。
“分配到下層船艙,給他多幹點活,要是死了就丟掉,立刻執行。”
他跨上他的船,身後的小水手順從地跟著他,埃利奧特看了眼小孩,聳聳肩膀,這也許是他的習慣性動作,但在阿普頓麵前更多的都是無奈下的習慣性動作。
水手吹了個口哨,惡劣的大笑著拍了拍小孩的腦袋,小孩茫茫然地看著阿普頓的背影,好像還不知道自己的未來。
“哈,真可憐,看來船長不怎麼喜歡你。”
如果換做埃利奧特可能會允許他加入自己,但是現在‘聖女號’由阿普頓掌管,隻有他才能在這艘船上呼風喚雨。
“多謝,親愛的。”埃利奧特揮揮手叫人把小孩拖下去丟到哪個荒郊野嶺,之後怎麼樣就隨便這個小鬼了,至少阿普頓示弱了,他就該明白他的副船長對他而言還是有威脅的,埃利奧特不得不提醒阿普頓對自己身邊的人加強警惕。
等到所有下層甲板的工作者走進船艙,小孩在強壯的水手拽弄下掙紮著扭過頭看了舵前的阿普頓,海風吹起他細碎的金發和那身精巧的外衣,他眺望著海平麵,那雙眼睛裏映照出的神彩讓人狂熱的想要去傾慕。
擁有繁瑣雕紋的武器被小水手保管著,阿普頓把工作交給了他的舵手,埃利奧特站在他身邊,身高顯得比他的船長高出半個頭,粗糙的指尖摩挲著那頭柔軟的金發,嘴裏吐出戲謔得叫阿普頓跳腳的汙言穢語。
似乎是注意到了小孩的視線,他高傲又警惕地看了過來,視線交融的一刹那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絲不宜覺查的溫和,可很快他就恢複了那副倨傲的姿態,他冷瞪了孩子一眼,直到他的腦袋也被摁住了,現在他無力得就像一隻小雞仔,直到他再也看不清那艘船的輪廓。
阿普頓收回視線,看向茫茫的大海,他的旅行又開始了,這一會要什麼時候才能到達下一個目的地,他不知道。
“很在意吧,隔了那麼久了,那個人的事情。”埃利奧特的聲音很沉,聽著倒別有一番味道,他錯在阿普頓耳邊低語,嗅著對方脖頸上淡淡的海水的味道。
那種味道並不腥鹹,反而有種清冽的味道。
“閉嘴,今天你說的夠多了。”阿普頓扭過頭,不想讓對方看見自己眼底的東西。
“至少他吃的苦沒那家夥那時候的多。”埃利奧特刮了刮他的鼻子,胸口挨了一拳,他苦澀的笑笑,下手真不知輕重,“你不會想看見第二個諾頓的。”
“滾開。”
阿普頓低低的咆哮,他無法抑製地回想起過去,甚至比那個孩子還要無助和絕望,可又那麼的不同。
“你說,他和諾頓為什麼那麼像。”
聲音很清,幾乎被風扯碎。直到最後一個音節消失在風裏,能聽見阿普頓若有若無的歎息。
“因為什麼呢,同樣是一無所有的人。”埃利奧特嘴唇湊到他耳邊,聲音低沉又溫和,“不,不會。至少我不會讓他恨你。”
“滾開。”阿普頓推搡著他,直到纏人的家夥徹底和自己有點距離,“別惡心我。”
“請原諒我,我的船長。”
埃利奧特行禮,黑暗在他肩上沉澱,他幾乎融入整個黑夜,阿普頓看向遠方,真正的黑夜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