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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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鴻門宴上英豪見,一語道破非等閑【蒼蠅飛走了隻是因為聞到更美味的美食。將來能與霸王分庭抗衡的定是劉沛公】
項伯當夜便返回了軍營,即刻求見項羽。
項羽問,“已是深夜,伯父不眠,可是有要事?”說著,項羽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挺了挺身。
項伯拱手,“下午聽聞羽兒有意除去沛公,我一直深覺不妥,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講與羽兒聽。”
“伯父請講。”
“日前,沛公先行進入關中,為我們掃清了入關的障礙,使我等得以順利通過函穀關而未損失一兵一卒。
劉沛公是有功勞的人,我們實不該猜忌與他,而當真誠相待。況乎鳥盡弓藏,卸磨殺驢實非明主所為,會教天下有識之士心寒!”
項羽聽完,覺得項伯所言有幾分道理,反正劉邦與自己實力相去懸殊,實在沒必要忌憚他。
念及此,對於殺與不殺劉邦這事,又犯了踟躕,驟生出幾分猶豫來。
翌日一早,項羽便去尋範增。
待項羽講清楚所思所慮之後,範增冷然一笑,“劉沛公虎狼之心豈是我等可以等閑視之!”
項羽言:“先前我與那劉季叔約定:先入鹹陽城者居漢中者,王也。而今他先得鹹陽而滯兵灞上,翹首以盼侯我楚霸王而居。
其臣心居然也,我實在不必落個過河拆橋的名聲。”
範增還欲言,項羽卻道,“欸。亞父不必多言,我意已決!”
無奈一歎,範增轉言,“既然我王已有決斷,我也不再多言,然,”
項羽不耐道,“請說。”
“現時尚早,我們不妨打個賭,如何?”
“賭何?”
“王即刻修書傳給沛公,說是為答謝昔時沛公之功勞,在鴻門設宴。”
“亞父是想?”項羽眼珠一轉。
“若沛公當真有臣心,便會赴宴。
縱使赴宴,且看他宴席間姿態如何,如有不妥,可殺之!”
項羽點了點頭,“便依亞父所言。”
兩人又約定,待範增手持環佩示意時,項羽便可動手。
收到傳書,劉邦便知項羽還是存著殺心,“我知他強我甚矣,然而我已處處避讓,隱忍至斯,他卻仍不相饒!”
言語間既是無奈,又是懊惱。
“主公必須去!”張子房眼神一凜,“主公也知此乃試探之舉,若您托辭不去,隻怕會坐實他的疑心。”
“我若前去,定是凶多吉少!”劉邦咬牙。
“置之死地而後生。”言畢,張良望著劉邦,等著他決斷。
也罷,劉邦歎氣,“子房去安排吧,總不能空手去。”
張良聞言點了點頭,“主公著人準備一下,良這便去回使者。”
回到議事處,張良對傳信的小兵說道,“沛公已知項王美意,煩勞兵爺回話便說沛公準備好禮物便來。”
小兵領命,點頭,“知矣。”
眼見使者一騎絕塵而去,張良疾步往回趕。
不幾時,劉邦便帶著樊噲、張良及百餘隨從來到了項羽的軍營。
卻見項羽從自己的營帳鴻門中緩步走出,拱手,“季叔可算來了。”
劉邦見張良使眼色,便立時掛上歡悅的臉色,“項王近來可好!”
如此幾番寒暄,項羽也都一一作答,最後一眾皆入了營帳。
酒滿而舉碗,劉邦起身朝著項羽弓腰,“項王海涵,邦先前做事不甚周全,特地以酒賠罪!”
項羽大惑,“沛公何錯有之?”
劉邦鏗然道,“先時項王與邦約定,先入得鹹陽為王,”
項羽眸色一沉,“沛公既先得,自然得王之。”
“邦雖先得鹹陽卻是勝之不武。項王於滎陽破釜沉舟,浴血奮戰,才得一路西進無阻,邦實乃使詐才得之。
兩相比較,項王乃真豪傑也,而邦不過是取巧罷了。”
顯然項羽很受用這個說法,故而展顏,“誒,兵不厭詐,既然沛公已得,便是沛公位關中王。”
劉邦又道,“能者居之。邦不善勇,也是守不住關中,想來,還是項王居之最為妥恰!”
項羽假意推辭道,“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劉邦朗笑。
一時間眾人酒酣食飽,熱鬧起來。
範增席間一直留意劉邦和張良的神色動作。
張子房一直低頭,即便偶有人相問,也隻是側首淡笑著作答一二。
反觀劉邦一副唯喏之相,若不是真的懼怕項王羽,便隻能說此人心機極沉。
竟能隱忍得如此不動聲色,滴水不漏,範增冷笑著凜了凜眸,暗道:哼,任你劉邦再狡詐,也休要瞞過我範增。
若那劉邦當真這般窩囊,這聞名天下的名士張子房又豈會甘於其下,任之驅馳也。
此時範增正南向坐,項羽、項伯皆東向位,而此時張良居西向,劉邦坐北朝南。
範增思及此便按住腰際,一把扯出玉玦,悄悄示意項羽,然而側旁的項羽並未搭理他。
見項羽這副渾然無視的態度,範增又示之兩次,項羽仍不理會。
範增氣竭,暗想項羽怕是沒了除去劉邦的心思,可劉邦不除,又怎教他安心。
念及此,範增起身,既出,召來項莊,“君王為人仁義。
你且入前為壽,壽畢,請以劍舞,因擊沛公於坐,殺之。若不,爾等皆且為所虜。”
項莊抱拳,頷首道,“謹諾。”
於是項莊入前,按範增所言,壽畢,拱手請曰:“君王與沛公飲,軍中無以為樂,莊請以劍舞。”
項羽拊掌大笑,“善!”
得到允諾,項莊立馬拔劍起舞,道是以此為樂,招招卻是暗藏殺意,直指劉邦。
張良見此,焦灼起來,便在劉邦耳側言語幾句,請出。
項伯自然不會眼見著自己的親家公吃虧,因而他也拔劍起舞,且不時用身體擋著項莊的攻擊,一一化解他的招式。
項莊不得擊,隻得苦色滿麵地暗示,項伯卻是不予理會。
張良既出,便徑直到軍門見樊噲。
尚沒等張良開口,樊噲笑問,“今日之事如何了?”
張良愁眉,“甚急!今者項莊以壽為名,請以劍舞,其意在主公也!”
樊噲麵上一黑,已寒若冰霜,“此乃凶險之際,我便近前,與之同命!”
於是張良帶著樊噲往鴻門走。
交戟的衛兵自然不會由他進去,況且這樊噲看起來如此蠻莽,又手持盾劍。
樊噲怒,劉邦在裏麵生死莫測,豈容得耽擱片刻?
思及此,他側了側盾,往前狠狠一推,衛士皆倒地不起。
如此蠻力。
樊噲不屑一睨,冷哼,一群廢物也敢擋他!
樊噲甫一進入大帳,便怒意橫生,這忘恩負義的楚霸王!
項羽聞見動靜,便望向來人,卻見此人身量高大壯實,兩臂肥肌更是把衣袖撐得緊繃繃的,
一雙虎目也是決眥欲裂,登時怒發衝冠。
“你是何人?”項羽起身,雙眼瞬也不瞬地瞪著樊噲,右手已按住劍,擺出了警惕的攻擊姿態。
張良拱手上前,“王見諒。此人乃是沛公的參乘,樊噲也。”
項羽這才鬆開右手,緊張的氣氛霎時一泄,“我觀你身量、步法,壯士也。”
說著,他轉顏一笑,喝道,“賜酒!”
樊噲倒也不拘謹,接下項羽賞的酒水便一飲而盡,項羽又賜給他一些烤熟的豬肉。
樊噲謝過,便就著盾,以劍切開肉,大快朵頤起來。
項羽最愛這種壯士,見樊噲這種豪爽又直率的性格,不由大笑,“壯士!善!”
說著,項羽又舉杯,餘眾便也舉杯,“壯士能再飲嗎?”
聞見項羽的話,樊噲冷笑,“臣死都不怕,喝幾杯酒又算甚麼!”
項羽滿麵喜色,卻聽得樊噲續言道,“夫秦有虎狼之心,殺人猶恐不盡,用刑還恐不勝,故而天下皆叛之。
懷王嚐與諸將約曰:先破秦入鹹陽者王之。今者我沛公先得,卻秋毫不敢犯,分厘未敢近,封閉官室,還軍灞上,以待大王來。
而遣將守關,實乃以備他盜出入非常也。勞苦而功高若此,非但未得封賞,我還聽說大王輕信小人言,欲殺我沛公。
此亡秦之續耳,竊以為大王不可取也!”
項羽隻道,“請入座。”語畢默然,並未作出殺或不殺劉邦的意向。
靜坐須臾,劉邦起身,請曰:如廁。順帶把樊噲也喊出。
兩人一合計,決定趁機逃回灞上,見張良,便道,“如若趁機走,項王必然起疑,又該如何是好?”
張良轉臉望著樊噲道,“還請將軍護送主公回營,良暫留此以備無患。”
劉邦點頭,“對了,我來時還帶有不少財物,如何處置?”
張良問,“主公具體帶了哪些呢?”
“白璧一雙,欲獻項王;玉鬥一雙,欲與亞父。然彼時會其怒,不敢獻。”
張良拱手,“如此,主公便把這些交予良,良伺機獻之。”
扯出一抹苦笑,“勞為子房了。”轉身上馬,劉邦又道,“從此道至吾軍,不過二十裏程。度我至軍中,子房再進去吧。”
“謹諾。”張良頷首拱手。
盤算著時辰,劉邦該是安然抵達了,張良便轉身,打算至鴻門請辭。
“這項王羽也不過是莽夫,莽夫啊!”一聲歎氣,飽含惋惜。
張良心中一動,止了步,掩身在一側,細細聽起牆角來。
又一聲嗤笑,“好個韓信,也敢喚我大王為莽夫!”
韓信回道,“項王好似黑熊,劉邦便如那蒼蠅,若黑熊真能狠下決心,如何不能除之蠅虻?”
“大王仁義,自然不做背信棄義之事。”
不屑一哂,韓信道,“不過是大王狂妄輕敵,不屑相傾罷了。”野心勃勃之人,哪來真仁義可言。
聞此,那人似是讚同了韓信的說辭,“那已然若此,該如何是好?”
韓信歎氣,“蒼蠅飛走了隻是因為聞到更美味的美食。將來能與他分庭抗衡的定是劉沛公!”
張良意動,此人看來也是俊傑,卻不知可否收為己用。
卻聽那韓信又道,“罷罷罷,反正我韓信也沒得到項王看重,不起眼的小卒而已。
想來劉沛公得天下時也未必會趕盡殺絕,株連於我。”
待人聲漸遠,張良沉思,既然此人懷才不遇,又能勘破玄機,倒是可用之才。
“韓信。”張良輕聲呢喃,幾不可聞。
俄頃,張良入鴻門,已無席宴,獨項羽在。
項羽問,“沛公安在?”
張良拱手,“沛公不勝酒力,便隨親從歸營而去,托良留中致意。”
項羽點頭,“你回時替我傳話,便謝過劉季叔的美意,漢中王我項羽便忝居了,哈哈!”
張良自然隻能俯首稱是,“臣受沛公命進獻白璧一雙,玉鬥一雙,請受!”
項羽上前親自接下,細細端摹,竟是透澈良玉,入得手中質感亦是不俗。
揮了揮手,項羽示意張良退下。
張良再次拱手,“臣辭歸也!”
“去也。”項羽不耐道。
範增入帳,即見項羽滿眼喜色地盯著白玉。
“敢問大王,劉邦安在?”
項羽頭也不抬,“歸營了。”
範增大怒,抬起藤拐便指著項羽,“豎子不可教也!”
項羽聞得此言正要動怒,似是想到什麼,便壓下怒意,將玉鬥奉給範增,“此乃玉鬥一雙,今賜予亞父,請受!”
範增怒不可遏,他伸手將與玉鬥揮至地上,碎成數片,猶不解氣,他轉身拔出懸掛在牆上的刀劍朝地上又砍了數刀,
“稚兒不足與謀。奪大王天下者,必是劉沛公也。吾等今為之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