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璟走回家時，已經是淩晨1點。無力地關上門，像往常一樣坐在地板上，背靠沙發。他最喜歡不上夜班的時候，一個人從傍晚聽歌到深夜。可惜本是輕鬆的一天，卻橫生禍亂。
    外套從肩膀上滑落，池璟才意識到，自己一直裹著蔣源的衣服，把它帶回家。他真的很想扔掉它，卻因為那衣服上沾染著男人身體的味道，就生出軟弱的心情。
    池璟從大學開始確認自己喜歡男生。
    不過他愛慕的那個學長，在大一新生入學典禮後台，除了對他投來厭惡鄙夷的目光之外，隻給他留了一句“真惡心”。
    大概從那時開始，池璟對自己的身體產生了厭棄。後來的整個大學時光，他也有過同性伴侶，最後都以情傷和不了了之收場。
    明天還要去俱樂部，蔣源被抓進派出所的事情，該怎麼告訴申如帆呢？他到底是否算是答應？
    池璟揉著太陽穴，心亂如麻。他實在太想結束現在的生活了，他受夠了。
    電話鈴聲突然響了，池璟嚇了一跳。
    “喂？”他緩緩說道，並不確認對方是誰。
    “池璟，我是你哥。你現在回家沒？說話方便嗎？”一聽就知道是哥哥的聲音。
    “沒事，你不用擔心，我沒什麼。”池璟無精打采的回應道。
    “那個陷害你的小子叫什麼名字？混福田區的？他現在羈押在派出所裏，我要收拾他。”
    “收拾他？與其每次說些於事無補的安慰話，不如早點結束我的任務好嗎？池璟開始激動。
    “池璟，你不要激動，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我替你出氣就是了。你不要每次都耍小孩子脾氣，隻要在這次臥底任務裏熬出頭，憑借你立的功和咱們家的勢力，一旦回到總局，就是裝備科科長的職位。”
    “我待在福田區三年了，警校沒畢業就被你送到迷蝶那個鬼地方，家裏人問過我的意願嗎？我受過多少委屈，挨過多少打，你們知道嗎？”
    “當初你參加任務時，我告訴過你，隻收集一些情報，不要搏命。迷蝶俱樂部雖然是色情場所，但是所有臥底身份中最安全的。哥哥很擔心你，也很關心你，你要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對方依舊是沉穩的語氣。
    “再好的前程，再多的權力，都抵不過一個人最好的年華被強行浪費，抵不過一個人對生命的希望全部破滅。你們總是這樣，把家族的利益看的比什麼都重要，把這份意誌淩駕到我的個人選擇之上！”
    池璟一股腦說出了自己一直壓在心裏的不滿。
    “個人選擇？沒有家裏撐腰，現在的世道，你連一份正經工作都找不到！你不會真的以為憑借自己的能力在江津討生活是一件容易的事吧？你連現在住的小公寓月租都付不起，你得去住筒子樓和地下室！你從小像個少爺一樣嬌生慣養，你吃得了那種苦嗎？”
    對方已然失去了耐心，他列舉世事艱難，指責池璟不懂事。
    “我隻問你一句，我什麼時候能結束臥底任務？”池璟不管不顧，隻想知道這一點。
    “扳倒薛智元的時候，不過很快了。”
    “要是扳不倒他呢？”
    拋開家族利益，池璟並不討厭薛智元，甚至佩服他的能力。畢竟在福田區的這些年，也受到過他的照顧。
    “我們必須鏟除他，有他在，我們池家在江津就站不穩腳跟。”
    “為什麼一定要你死我活？”
    “薛智元助力推動了江津的部分違禁藥物流通法案，這不是第一次和我們的主張相左了，而且池家的生意也會折損很大一筆。不說了，說了你也不會明白，你從來不關注這些，你隻會在意風花雪月的事！”
    “夠了！我恨你們的無視，我恨自己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裏！”
    池璟搶先一步掛了電話，趴在沙發墊上，兩眼發呆。他覺得自己要發瘋了，他想結束這一切，又無從解脫。
    電話另一頭，那人緊緊握住手機，像是要把它捏碎。
    “基層派出所的速溶咖啡真難喝。”他說罷，倒掉了手中的咖啡。
    轉過身，從開水間的一片黑暗中走出，在走廊亮黃的燈光下，是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孔，正是社安科科長，池瑛。
    如果蔣源順利結束任務，調入江津總局，池瑛正是他的頂頭上司。
    池瑛走到收押室，盯著一副無所謂樣子的蔣源，冷冷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蔣源轉過頭，看到一個西服筆挺的警官，眼神極不友善盯著自己。
    “喂！看來你聽不懂人話啊。”池瑛拿出電警棍。
    蔣源一個箭步衝到鐵欄門前，直接扯過池瑛的潔白的襯衣衣領。
    “去你大爺的，江津的警察裏，居然也有你這種賤人？”
    兩人決眥相對，暴力一觸即發。
    白楊早早坐在審訊室角落，隨時準備上前製止。他作為臥底任務的安排者，又和池瑛多年同事，怎會不知池家兄弟的關係。
    池璟躺在沙發上，半睡半醒之時，聽到一陣輕巧的敲門聲。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走至門口，從門眼中看到正是丁川。三更半夜，丁川突然到訪，所謂何事？
    池璟打開門，丁川看了他一眼，鬆了一口氣。
    “有兄弟說看到你被抓進派出所了，蔣源也進去了。我以為出了什麼狀況，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接，現在看你沒缺胳膊少腿，我就放心了。”丁川一邊說話，一邊走進來。
    “蔣源答應了，來迷蝶俱樂部做大堂經理。不過，現在他被蘭埔派出所羈押了。”
    池璟無奈，說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丁川驚訝不已，一切劇情反轉太快，看來蔣源是一個不定時炸彈啊，隨時引爆。
    “你親眼看見上衝檢查站爆炸案的嫌疑人也被抓進蘭埔派出所了？這麼說他們和蔣源關在一起了。”丁川臉上浮現出隱隱不安的神情。
    “其中有什麼隱情麼？”池璟不解。
    “重案組白楊，社安科池瑛，江津警局最難纏的兩個人。蔣源和他們攪在一起，隻怕會翻天。何況咱們的弟兄也押在派出所，又遇到兩個煞神。”
    “你是說爆炸案嫌疑人是？”
    “爆炸案是薛老大安排的，關著的嫌疑人都是福田區的兄弟。不說了，我得去盯著，不然自己人和自己人打起來。”
    “為什麼要特意製造一起爆炸案？這是大罪！”
    “因為有必要，因為值得。不該你知道的，別打聽。”丁川了解了情況，起身便要離開。
    “我倒是覺得，他喜歡你。”丁川走出門時，回過頭來說道。
    “誰？”池璟恍惚，不確定丁川說的人是不是蔣源。
    “你說呢？”丁川宛然一笑，既狡猾又善意。
    “你去哪，現在街道上已經空曠了。”
    “去料理店找一個人，郭佳隴。我得把他的東西還給他，順道找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