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回來，見到穆老先生不在了，表現出幾分驚訝的模樣，他驚訝時候一直是這個表情，眉頭一挑，嘴巴一撅，如今瘦了這麼多，額頭的皺紋很是清晰，隨後又是我有什麼好驚訝的小模樣，很淡定地坐下來，要不你真是idiot，要麼是amazing的模樣，看著你，等你給出解釋。
    “他有些事情，急著回去。”
    我這個解釋沒有什麼可信度，不過從共性與個性的角度而言，也是說得通的，小夏並不糾結這個問題，隻是問我這些飯菜可不可以打包，多久沒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了。
    他那副樣子搞得真的像是很久沒吃到一樣，盡管他住院那段時間，所有飯菜都是從這邊過去的。
    食不知味，還說著好吃，大概就是他了。
    我在，打包自然是可以的。
    回去路上，又到文具店買了張中國地圖和32張省地圖，老板奇妙地看著我倆，直到小夏過來說這麼多要便宜點才麵色正常，一本正經恢複生意人不容易你別跟我談錢的狀態，終於少了些錢，剛好夠他買一對黑紅色馬克筆。
    晚上定了去海角的票，小夏正地圖畫到青海的茶卡鹽湖，他說那裏曾經很神聖，因為鹽凝結成的湖麵，水都格外的清，可惜這兩年汙染嚴重，其實沒照片上清靈，那裏有很多鹽洞，黑不溜秋的，有的踩進去就會掉下去，分明是表麵看起來很小的洞。
    “也許是空得太久了，成了黑洞，不是洞不見底，而是黑暗不見底。”
    “你在說我麼？”小夏抱著地圖到我身旁坐下，“許良生，你說國內這麼多好地方，為什麼我們總是想去外麵看看呢？”
    “人活著總是想去遠方。”
    “人死了也許更想去遠方，那時候不要機票不要火車票的，愛去哪兒去哪兒。”
    “你想去哪兒？”我看著地圖上那些圈圈叉叉的，“這些都是你想去的地方？”
    他搖搖頭，跑去抽出一張地圖來，指著那些圈圈，“我可能時間不夠了，留給你沒事兒的時候去的地方。”
    “胡說什麼呢。”
    “就是啊，胡說。”他樂著啄了下我的唇，“許良生，你說你怎麼長得這麼漂亮？”
    “你也是。”
    “你這樣漂亮的人，與我不一樣。”他自言自語，又想到什麼似的抬頭，“你真是心八出（閑著沒事兒），去海角做什麼？”
    “回家看看。”
    小夏睡前時候會看一會兒書，他這段時間開始看閑書了，比如盜墓筆記，鬼吹燈，也會是國富論犯罪心理學這些，家裏書櫃上那些納米晶理論，化學發展史，還有SCI，AC各種周刊，隻怕是落灰了他也不打算去翻翻，他說過選擇化學，當初是看好這樣的學術專業，不需要太多的背景，真的就是拿實力說話。
    這世界上真是找不出比化學這樣更單純的行業。
    我是不理解他是怎麼看得到學術界這樣的單純的，應該沒有人告訴過他，他那二師兄盜用了他以前的論文才申請到的出國，密斯特李當初做的是機械計算機，轉到大氣純屬是應為總是被導師打壓抄襲。
    而他，當初麵試上海大，也有周雅人家裏打過招呼的因素。
    他隻知道自己努力一些就好，就像他學習的跆拳道一樣，隻要踢腿對戰就是全部，那樣簡單。我和他是像，我們都在這個世界上孤獨彷徨了很久，旁觀太多的人心叵測，人情冷暖，隻是他還願意相信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美好。
    我看著他的那些書，問他怎麼想起來看這些書了。
    小夏答得很自然，“黃泉路上好聊天用，要不然多沒意思，話說許良生，你會下五子棋麼？”
    我想了一下，然後承認自己確實會這樣的東西。
    他又問了軍棋，飛行棋，跳棋那些我沒有聽過名字的，這些我就是不會了，“你想下棋麼？”我問他，他有些眯起眼睛，貓似的在我的懷裏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又繼續看著書，“不想下棋，我在想這世界上怎麼那麼棋。”
    “想到了麼？”
    “想不到。”他便是不想了，反問我另一個問題，“許良生，你會打麻將麼？”
    “會。”
    “您還真是雅俗共賞。”他指著自己的鼻子，他的鼻子生得很好，當初民國先生那個半仙還說過這會是好命運，“難怪急了什麼招數都能使出來。”
    他說的是那時候兩人打架的事情，為了什麼都記不清楚，應該是他的病情剛剛出來時候，他總是能對很多事情保持隱忍和笑嗬嗬的模樣，現在想起那時候動手，是怎麼樣的絕望與痛苦？如果那時候我們之間就是一個擁抱，是不是可以做更多性價比高的事情。我撫著他的臉，每一個輪廓都自帶這雕刻般的細致，他生得著實是帥氣，隻是意識不夠高，不會好好經營自己，我想著給他換個發型，他還在策劃著剪光頭，隻是這一次我會聽他的，順便給他挑一頂好看的帽子。
    小夏問我為什麼會打麻將，我想著理由，最後決定告訴他一部分實話，“在英國有一個合作商的妻子是香港人，喜歡麻將。”想了想，我決定不加上後麵那句，那個女人也喜歡我，那個女人死了之後我就幾乎不怎麼想起她，現在也不會想起太多，“許家後來的產業很多在國外，不僅是麻將，基本的賭術，賽馬賽車這些，都是基本反麵項目，你真當，有錢人就是往那裏一坐，就是財源滾滾呢？”
    “順帶打打電話，撩撩妹子。”他笑著，我再與他說話，他已經抓著我的衣領睡著，呼吸均勻，好像睡了很久。
    哦，我吻著他的俊氣的眉眼，“小夏，你忘記說晚安了。”
    

    作者閑話：

    今日老友問了這篇文章，小夏如何了，我不敢回答，生怕他一個火氣上來，電話裏把我削一頓。他便說那我自己去看了。。。今日特意看了評論，還沒有出現評論。。。當真是戚戚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