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落之後
    “你先別動，我讓他們給你準備了幾件衣服。”夾穀對隻有一條褲子的祁時說。
    祁時恍惚聽見有人跟他講話，迷迷瞪瞪睜的開眼，就看見夾穀正歪著頭竊笑。
    “把你手拿開。還有，趕緊把這棺材蓋給我打開，我要出去。”
    夾穀提醒他：“好啊，可現在外麵應該有人在等我們，畢竟我們去了這麼久。”
    祁時並不記得剛才發生了什麼，隻是覺得肚子好餓，便問夾穀他們去了多久。夾穀告訴他，他們去了整整一個下午，現在太陽應該快要落山了。
    “不是吧，怎麼你做監護人就要去這麼久？你有職業病吧。你跟那老頭都聊了些什麼啊？”
    夾穀指著祁時的臉：“老頭？您老高壽啊？”
    祁時又被夾穀羞辱了，他憤怒的掄起胳膊想打人，結果手肘卻重重的磕在了正在開啟的艙蓋邊緣，擦撥了皮。
    祁時“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你沒事吧。”夾穀想看看祁時傷到沒有，可就在他起身的時候，頭卻撞到了剛好移動到他上方的艙蓋，他隻好捂著頭又躺了下去。
    祁時這一叫，把原本等在外麵的成文和周弋旻給驚動了。周弋旻想要湊過去看看，立刻就被成文給揪了回來。
    “你還不能過去。我去吧。”說完，他拿起放在一旁的一打衣服，丟進了水艙裏。
    “謝啦！”夾穀的聲音從水艙裏傳來。
    祁時很快就穿好了衣服，他捂著手肘，艱難地從水倉裏爬了出來。
    成文笑著走上前去，對他說：“歡迎回到9月6日，現在是下午五點十分。怎麼，是不是不小心撞到頭了？”
    祁時給他看了破皮的手肘，然後用下巴指了一下水艙的方向，說：“撞到頭的是裏麵那位，你去看看他是不是撞暈了。”
    成文聽到馬上朝水艙走了過去，口裏喊著：“穀二爺，你沒事吧？”
    周弋旻聽說這個和他一起進公司的人，竟然剛才和社長一起去了明天，他趕緊來打聽各種情況。祁時說先到一邊坐下，再跟他慢慢說。
    成文扶著腦門上一大塊紫包的夾穀走出水艙，又幫他簡單整理了一下衣服，嘴裏不停地碎碎念道：“你說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麼不小心，疼不疼？我去給你拿塊毛巾敷敷？”
    “我自己去吧，順便洗下臉。你去看看他有事沒。”他拿手比劃了一下祁時的方向。
    “行，那你當心點，別總冒冒失失的。”成文從清潔機器人的肚子裏取出一個急救箱，拎著朝祁時走去。夾穀捂著頭，遠遠地望了一眼。
    成文蹲在地上，要給祁時塗藥。祁時連忙扶他站了起來，說自己可以弄好。
    他一邊把創口貼貼到手肘上，一邊說：“我這沒事的，就破了個皮而已。”
    “穀二爺叫我來看看你有沒有事，怎麼樣，明天好玩嗎？”成文覺得這第一次時光旅行對於一個新人而言，一定印象深刻。
    可祁時的反應卻讓他有點失望：“還行吧，第二次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不過倒是證明的確沒有生命危險。那家夥呢？他沒事吧。”
    成文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說：“他撞昏了頭，讓他去洗個臉清醒清醒。”
    “成總，我看您對社長真是照顧，是不是公司裏大家都跟一家人似的？”周弋旻看到剛才成文扶著夾穀，還時不時揉揉他的腦門，於是就問成文。
    “嗨，之前老社長在的時候，我還是個毛頭小子。現在這一晃十幾年過去了，我啊，就成了這裏年紀最大的，穀二爺比我們來的晚，所以大夥一直都很照顧他。”
    “老社長，就是夾穀的老師嗎？”祁時突然想起，上午聽夾穀提到過這個人。
    “聊什麼呢你們！”這時候，他們聽見遠處傳來夾穀的聲音。他洗了把臉，用濕毛巾敷著額頭，往這邊走過來，頭發上還沾著水滴。
    “老成啊，是這報社裏唯一一個和科學不沾邊的人，他的任務啊，就是穩定軍心。大家都說他是這群科學怪人的飼養員。”說完，夾穀就從背後抱住老成的脖子，像個賴在父親背上的小兒子一樣。
    祁時沒有想到，幾天前那個冷峻幹練的麵試官，才過了兩天就變成了一個狂妄又臭屁還蠻不講理的科學瘋子，現在他居然又展現出了幼稚鬼的一麵。在祁時心裏，對這家報社和這位社長的疑問越來越多，可就因為這樣，他現在已經被這裏深深地吸引了。他能感覺到，這個夾穀未明，一定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老成，我餓了，準備晚飯了嗎？”經夾穀這麼一提醒，祁時才想起來，他們從中午到現在一直還沒吃飯。他肚子早就已經餓得咕咕叫了。
    “早就給你們備著了，上樓吧，在你辦公室裏。”成文真不愧是一個合格的飼養員。
    “那你們快去吃飯吧，我就下班回家了！”周弋旻看快到下班時間了，想先走一步。
    “你家裏有人等嗎？”祁時問他。
    “光棍一條，逍遙快活。”周弋旻回答道。
    於是，夾穀就邀請他一起去吃：“來吧，那就一起，當是慶祝新員工入職第一天。”
    “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了，正好我想聽聽你們去明天的感受。”周弋旻爽快的答應了。
    “沒什麼好玩的，還是吃飯最要緊，餓死我了。”說著，祁時和周弋旻勾肩搭背朝電梯走去，把夾穀和成文甩在後麵。
    “今天覺得怎麼樣？”成文小聲問夾穀。
    夾穀笑著回答：“挺好的，他適應的還不錯。”接著，他又叮囑了成文一句：“對了，以後別在他麵前提太多不相幹的人和事。”
    “你是說剛才我提到老社長？”成文壓低聲音問。
    “全部。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夾穀看著前麵兩人歡脫的背影，想起了當年他剛來到報社的那段時光。
    可能是已經餓過頭的關係，祁時並沒有吃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多飯菜。他一麵誇獎著廚師的手藝，一麵拿起餐巾紙擦了擦嘴。
    看見祁時滿足的拍了拍肚子，餐桌上的其他人知道，漫長的等待終於結束了。他們早就吃完了，就等著這位實力幹將，喝光他碗裏的最後一口湯。
    “啊？你們都吃好了啊，那我們走吧。謝謝老板款待！”祁時還裝模作樣的向夾穀道了聲謝。
    夾穀回答說：“你總算吃完了，不客氣，飯桶君。”
    兩人又開始鬥嘴了，就這麼一路說，路走到了公司門口。
    “你別說了，不就吃你點飯嗎？那麼小氣幹嘛？”祁時不想再這麼吵吵下去了。
    可是夾穀卻繼續不依不饒：“買了就是讓你吃的，我小氣什麼。我是說那雞腿上還有肉你沒啃幹淨呢，不能浪費！”
    祁時現在隻想回家躺在床上睡大覺，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喂，我記得你跟瑞克都說過，我的工作是做一休一，所以明天我不用來上班了？”
    夾穀好像不記得自己說過這話了：“我有說過嗎？這話倒是沒錯，你明天確實什麼工作都沒有，但是你必須來公司。你可以來這兒休息，把你的睡衣和抱枕全都帶上，那口棺材借你睡。”他衝祁時擠了下眼睛。
    祁時覺得自己遇到了黑心老板：“說好的做一休一呢？你怎麼說話不算數。”
    可夾穀卻說：“我確定這條沒有寫在合同上，不信你自己去翻。”
    祁時雖然不知道合同上寫沒寫，可他就是不服氣：“你都說了我明天什麼工作也沒有，那我今天這麼辛苦，就不能讓我在家休息一天嗎？”
    夾穀似乎不想再跟他爭辯了，於是就甩了句狠話：“要麼明天來上班，要麼按合同規定扣錢。你明天來了不會白來的。”說完，夾穀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看祁時心情有點不好，老成上前安慰：“聽話，你明天真的是一定要來公司，不過我保證會是很輕鬆的一天，跟在家休息差不多。”
    這話祁時就更不明白了：“既然跟待在家一樣，那我為什麼非得來公司待著呢？”
    這時，周弋旻代替老成回答了他的問題：“因為我們明天要對你做一些特殊的處理，不然你會有大麻煩。”
    “什麼大麻煩？”祁時又開始追問周弋旻。
    “這怎麼給你解釋啊，我一時半會說也不清楚。”周弋旻作為一個科學家，想必組織語言是他人生的短板。
    “我來給你簡單說吧。”經驗老道的成總編終於親自出馬了。“你剛才去了哪？”
    “醫院啊，阿不，療養院。”
    “我是說時間，你今天去的是什麼時間？”
    “我去的是明天啊，9月7號。”
    “你以誰的身份去的？”
    “第一次是我自己的身份，第二次是……”
    老成打斷了他的話：“夠了。聽我這句話，回去慢慢考慮明天要不要來上班。同一個時空裏，隻能有一個你；同理，同一段時間，你也隻能擁有一次。”
    說完，電梯剛好達到頂樓，成文獨自一人走進電梯，關上了門。
    祁時好像聽出了點端倪，但還是似懂非懂。他疑惑的看著陪他等下班電梯的周弋旻，希望能從他那得到對這段話的解釋。
    可這時在周弋旻的臉上，卻浮現出詭譎而陰森的笑容，他冷冷的告訴祁時：“還不明白嗎？你已經沒有明天了。”
    “哦，哦。好的吧……那明天見。”
    卷尾語：“同一個時空裏，隻能有一個你；同理，同一段時間，你也隻能擁有一次。”——明日報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