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笑對明天 九 明日潛入者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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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明日潛入者的信任
祁時從水艙裏猛的坐起來,頭“當”的一聲撞到還沒打開的艙蓋上,被彈了回來。他趕緊捂住頭,痛得哼哼了幾聲。
躺在旁邊的夾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祁時發現夾穀已經醒了,還在一旁偷笑,而且他倆到現在還手牽著手。
“你丫給我放手。趕緊把這破玩意給我打開。”他用力想要甩開夾穀的右手,結果卻被夾穀牢牢地抓住了,怎麼也甩不開。
夾穀把祁時的左手拽到自己胸前,側過頭笑著問他:“怎麼樣,明天好玩嗎?”
祁時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回答道:“你不是也去了嗎?放手!”
這時候,艙門打開了,兩個人都第一時間坐了起來,深深地吸了一口今天的空氣。那種滋味,怎麼說呢,空氣還是今天的比較新鮮。
“問你話呢,第一次去,好玩嗎?”夾穀繼續問同樣的問題。
祁時高高的抬起腿,一步跨出了水箱,站到地上伸了個懶腰。這是,他才意識到自己身上一件衣服都沒有,他急忙拿起放在旁邊的褲子,飛快地穿上。
他一邊穿褲子,一邊小聲自言自語:“媽的,還不如聽他的話都脫掉,這可好,白搭進去兩件衣服。”
穿完,他回過頭問夾穀,語氣非常不屑:“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
夾穀坐在水箱裏,樂嗬嗬的說:“當然,記事是監護者的工作,剛才你是監護者。”
“做監護者的到那邊都是一絲不掛?”祁時想起剛才自己赤身裸體,天真爛漫的在他麵前走來走去,雖然夾穀完全不記得了,可祁時一想到這還是恨得牙根癢。
“對啊,可我不是叫張院長給你準備了白大褂嗎?他會保證明天那個病房裏有一件白大褂的。怎麼?你沒看見?”
祁時一臉怨恨的看著夾穀,沒搭理他。
“不是吧,你剛才該不會光著屁股和一個陌生老頭獨處了半個小時吧。”夾穀以為他真的沒穿白大褂。
“滾蛋。老子穿了的!要是沒那件衣服,我肯定當場就跳樓,把你一個人留在那!還有,你丫到底有幾幅麵孔?給你照鏡子你是一穿著衣服的老頭,拿掉鏡子,我看見的就是光著腚的你本尊。你到底穿沒穿衣服。”
夾穀又給他解釋了一遍:“剛才我是潛入者,在那個時空的所有人眼裏,我就是明天我宿主的模樣。除了你,因為你不是那個時空裏的,你是跟我一塊過去的。”
但祁時不能接受和一個不穿衣服的人一起工作,尤其是以後的工作還要去到戶外。於是他提出了要求:“你到那邊之後,必須和我一樣,穿上衣服。”
“我是穿著衣服的啊,隻有你看不到。”
祁時走上前去,對著盤腿坐在“棺材”裏的夾穀大喊:“我看不見和你沒穿有什麼區別嗎?”
“啊好好好,那以後讓委托人準備一套一模一樣的衣服就行了。不過那樣可會很熱,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祁時覺得夾穀沒有搞清楚狀況:“我不熱,是你熱。自己忍著。”
夾穀露出了陰森可惡的笑容:“馬上就輪到你了,別著急啊。”
“你幾個意思?我不是監護者嗎?”祁時還不知道,他今天的工作還沒結束。
“你以為監護者那麼容易做嗎?別愚蠢了,兩個角色你都要會。我招的是全能助理,不是低能旅伴,也不是傀儡娃娃。”
說完,夾穀直接挪到了右邊的位置,繼續躺下。
祁時看出他還要換到左邊再去一次,於是抱怨道:“還要再去?現在?我不去。”
夾穀坐起身,失望的看著祁時。
祁時看他表情有點凝重,於是解釋說:“你也別生氣。我就是還沒準備好。明天,我們明天再去行嗎?”
“明天不行。別廢話了,進來吧。”夾穀拍了拍旁邊的位置,示意祁時坐進來。
祁時也覺得今天肯定是逃不過了,於是他一臉不情願的,開始解剛剛係上的腰帶。突然,他意識到自己隻穿了這一件褲子。
他環視四周,發現並沒有人注意,於是對夾穀說:“你把準備工作都做好,然後閉眼。閉上了就再也不許睜開。”
夾穀乖乖的躺下,帶上頭盔,然後閉緊雙眼,“我不看,你進來吧。”
祁時以飛快地速度脫掉褲子,然後縱身一躍跳進水艙裏。“不許睜眼!”他警告躺在旁邊的夾穀說。
“你躺好了,然後把手給我。”夾穀很聽話,沒有睜眼,微微動了動左手手指。他能感覺到祁時的動作很小心,而且身體也很局促。
“哎呀,兩個大老爺們,怕什麼。”他對剛躺下來的祁時打趣說。
“閉嘴。”祁時回了一句。
他不肯閉嘴:“哎,你見過那位宿主的本尊沒有?我帥還是他帥?”
祁時覺得他明知故問:“不知道。待會你看見的不還是我嗎,你管人家長什麼樣呢。再廢話你就自己去。”
夾穀以為,祁時這麼說是因為他剛才沒有見到那位老人。“你不說,我待會自己也能看見,要不要我教你啊?用鏡子照。”說完,他一把攥住了祁時的手。
祁時沒接話,隻是很輕蔑的笑了一下。這時候,他感覺到艙蓋開始移動,外麵的光線也變暗了,和剛才一樣的那種感覺開始複現。他趕緊擺好僵硬的笑容,準備迎接今天第二次時光旅程。
祁時不知道,這時夾穀正睜開眼看著他,在一片白光中,露出了謎一般的微笑。
“嘿老頭!原來你長這樣。”夾穀來到病房的第一件事,就是從門上取下那麵鏡子。他滿意的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用拇指刮了刮下巴,然後又撥弄了幾下頭發。沒錯,典型的自戀狂都會在鏡子前現出原形。
接著,他在鏡子裏,把一臉疑惑的祁時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這個老人從一開始就死死地盯著這個舉止怪異、一絲不掛的年輕人。他的目光跟著夾穀,從床邊移動到門口,再移回到床邊。現在,他又和這個怪人一起出現在鏡子裏。全程,老人一言不發。
他終於開口說話了:“為什麼不穿衣服?”
夾穀走到他跟前,把他按倒在床上,盯著他問:“你認識我嗎?”
老人輕輕的咳了兩聲,夾穀才意識到,現在的“祁時”好像身體不太好。於是他趕緊鬆手,把這個老人扶起來坐穩。
“請你先穿上衣服,然後我才回答你的問題。”說完,老人把頭轉向窗外,不在看眼前這個沒禮貌的年輕人。
夾穀心想:“這小子,換個地方還是一個德行。”於是他披上了衣架上的白大褂。
見他穿上了衣服,老人才肯轉過臉,“我好像認識你。夾穀未明?”他皺著眉頭說出了夾穀的名字。
當然,夾穀一點也不會覺得意外。他開始打量這位少年的裸體,雖然沒什麼肌肉,不過上半身還算勻稱,麵容姣好,隻是氣色差了些,畢竟這身體裏麵現在住著一個七八十歲的老靈魂。
“大爺,您高壽啊?”夾穀嬉皮笑臉的問道。
老人回答:“八十四。我有高血壓,膽結石,尿毒症,活不到八十五了。”
夾穀心想:“靠,張院長這次也太狠了吧,人都已經這樣了,還給我們折騰。”
“大爺,對不住啊,打擾您休息了。你信得過我嗎?”夾穀單刀直入,開口就問了這個關鍵問題。
老人一頭霧水,不知該如何回答:“我……我都不記得你是誰。”
“我叫夾穀未明,您剛才說的很對。先別管記不記得你怎麼認識我,就問一句話,您信任我嗎?”夾穀是一個看重效率的人,他現在必須確認祁時能不能相信他。
“老漢我獨來獨往,活了這一輩子,信不信你又能怎麼樣呢?既然你這小夥子這麼想讓我信你,那我就信你!”老人倒也爽快,也許他心裏也很好奇,為什麼他會莫名其妙的選擇信任這個陌生人。
“你想跟我說什麼?”老人問夾穀。
“啊?不說什麼,就跟您隨便聊聊,待會我就回去了。”說著,夾穀坐到床上,握住老人的手,“老爺子,您在這療養院住了多久了?”
老人見這個人要和自己聊天,又好奇又有點激動:“三年了。自從我生活不能自理,就一直住在這。平時也沒什麼人來看我,連個跟我聊天的人都沒有。”
“哎?剛才不是有人來看過您嗎?”夾穀是故意拿這個可憐的老人尋開心,此外,他也很想看看祁時被騙得團團轉的時候的表情。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老人聽到這話,竟默默地低下頭流淚了,他說:“那興許是有過吧。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我的記性越來越差了,一陣明白,一陣糊塗。很多剛剛發生的事,轉眼我就忘了。人老了就是這樣。你下次再來的時候,我可能就不認識你了,你可得原諒我。不過說實話,我現在也記不清你到底是誰,就是覺得你很熟悉,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說完,老人抹抹濕潤的眼角,微笑的端詳著麵前這個年輕人。
可在夾穀眼裏,方才發生的一幕是這樣的:祁時赤裸著身體,蜷縮在被子裏,一邊流著淚,一邊以一個老人的口吻向他道歉。他看見還有一顆眼淚掛在祁時的臉頰上,於是他伸手幫他擦幹淨。
“沒關係,我絕對理解。你可以不認識我,我認識你就行了。”夾穀用異常溫和的語氣安慰著無助的祁時,他覺得自己剛才不應該開那個玩笑。
為了彌補自己口不擇言的過錯,夾穀決定多陪老人聊會天。他們一直聊到了下午四點多。
眼看太陽快要落山了,夾穀必須盡快送他們兩人回去。因為從日出到日落,這就是明日潛入者能去到的明天。
“老爺子,時候不早了,我不能再打擾您了。而且您看,我穿的這麼少,再晚的話回去路上就會冷了。我改天再來看您。”
老人這才發現,他倆已經聊了整整一個下午。他滿懷愧疚的說耽擱的太久了,然後催促夾穀趕緊回去。
要想回去,夾穀還有一件事情要做。他真誠的注視著祁時的眼睛,祁時不知道他要幹什麼,於是傻笑著看著這個朝他臉一點點接近的年輕人。
“老爺子,幫我個忙。”夾穀的臉越靠越近,馬上就快要貼到祁時的臉了。
“說吧,幹什麼。”祁時本能的往後移了一點,卻被夾穀牢牢地抓住了胳膊。
“我要問你,你叫什麼名字。請你回答我,祁時。幫我這個忙好嗎?”夾穀的雙瞳散發出真誠而摯烈的光芒,讓人無法拒絕。同時,他又一次向祁時的臉靠近。
“請問,你叫什麼名字?”沒等祁時回答,他便直接問出了問題。
祁時猶豫了一下,然後結結巴巴的回答:“祁……祁時。”
夾穀聽到這兩個字,轉頭就跑,幾個箭步衝出門口,經過茶幾的時候,還順手拿走了上麵的一把水果刀。
那老人又一次如夢初醒,呆呆的坐在床上,望著奪門而出的陌生身影,和敞開的門。
夾穀站在寂靜空蕩的走廊裏,逆著光微笑。夕陽射穿走廊盡頭的玻璃,把他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長很長。
他笑著拔出刀,冷靜地刺入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