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桃花妝後,滾滾塵埃  第二章 陌上人如玉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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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巨大的齒輪轉動著,陽光被攪成碎片。而我,隻想逃離從前的一切,倉皇地臨時決定了出國。
    錄取通知出來的前一天,和陸傑一起包夜打dota,他一根接著一根點著煙緊鎖著眉,帶著我連輸了一整晚以後。我摁滅了他手上的煙,“所以你就是不肯告訴我是誰,對麼?”
    如果追根究底我當然可以查到,我隻是固執得想讓他告訴我,至少他應該護著我的。
    他又點了一根,我知道他還是會說對不起,奪過煙,摁在了他右手的手背上。他疼得臉有些扭曲,卻並不躲。我第一次知道我也有那麼心狠手辣的時候。
    我有些泄氣地看著他黑漆漆的大眼睛,“不要讓我再看到你。我不想聽到廉價的對不起,現在你還清了。”
    陸傑,我真的不知道我在你心裏算什麼……
    我想我揚長而去的背影應該像極了陳世美,草草的告別了我高中的最後一場戀愛,雖然我因為甩了他備受大家譴責,其他人眼中他就一副深情騎士的樣子,而我就是那個穿著公主裙的小巫婆。
    隻有我和他知道為什麼,最後我還是給他打了一通電話,“我不想你記得這些,都會過去的。任何感情都會被時間衝淡,隻有愧疚會和時間一起重重疊疊愈來愈深。我想你記得你愛過我,但你不欠我什麼。”
    然後,我抽出電話卡丟進馬桶裏,按下了抽水。
    我的生活已經被毀掉了,如果他給的是同情不是愛,我不如孤獨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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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鹿狸改了誌願開始和我煲電話粥,絮絮叨叨念叨了很久很多,關於從前以後。我知道她隻是心裏很亂,安撫著她等她說累了睡去,我卻格外清醒了。QQ閃動著新的好友信息,“為你畫地為牢”的昵稱閃動著一個黑灰的頭像,鬼使神差地點了同意。
    “你和陸傑分手。”
    花了一分鍾瀏覽空間就確認了這個扯淡的消息不是發自外太空,我知道是誰了,精力充沛地恨不得嘟嘟嘟三聲表示電量充足。
    陸傑的哥們似乎跟我提起過這麼一個女人的存在,青梅竹馬,一往情深的樣子。我調笑著問起過,陸傑搖搖頭,他骨節分明修長好看的手指扣在我的後腦,把我一點點拉近他。我輕輕閉上眼,感受著他鋪天蓋地的溫柔,看不到他眼中的愧疚。
    “阿姨,您是陸傑他媽對吧,他常常跟我提起您,以後相處愉快。”我真誠地問好。
    那邊沉默了好一陣。
    “別逼我毀了你。”
    我嗤笑一聲合起筆記本,看著那個被咬了一口的蘋果冷白色的燈在黑暗中掙紮了一下,消失了。
    很快忘記了這件事,湮沒在記憶的垃圾堆裏。
    那時候,我還相信會咬人的狗不叫。
    網吧裏劣質煙的味道讓人消沉低迷,清晨在家泡完澡,頭發還沒沾到枕頭,沈晴打來電話說她在富貴人家定了最大的包,給老佛爺慶祝生日。她拿到了紐約一所大學金融係的offer,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天各一方,所以我一秒鍾都不敢耽誤。
    把自己裹進一套定做的經典款學生校服裙裏,我打車捎上長漣和鹿狸就直奔富貴人家。我們三個擠在出租車小小的後排,長漣停下在手機上猛敲的手指掃視著我們倆,“生日禮物你們挑了麼?”看著她皺起來的小臉,我們倆神情凝重地點點頭。
    上高架前,我們在兩個紅綠燈前堵了很久,長漣威逼利誘無所不用其極地逼迫我們答應,陪沒有挑禮物的她一起直接包紅包……裝作一副大家早就商量好給你一個驚喜的樣子,我們三個同時向長漣的銀行卡打錢。
    滿足了這個孽障的要求,我打量著她新拉的黑長直一下來了興致,“扣扣,氣色真好粉嫩嫩的,毛發這麼筆直,這麼油光水滑,一看就是能在屠宰場賣個好價錢的主……”車子下了高架衝進一處繁華地帶,我話還沒說完就被長漣掐著脖子拎下了車。
    長漣之所以叫扣扣是有典故的,我們念初中那陣,長漣還是個帶著紅袖標的資產階級,在周一的年級大會上宣布各班扣分情況。xx班,扣一分!xx班,扣一分!xx班,扣一分!xx班,扣一分!xx班,扣一分!xx班,扣一分!……於是這就成為她最最最痛恨的綽號,沒有之一。
    等下了車,在紙醉金迷亂七八糟高高低低閃爍著的招牌中,還沒看到富貴人家,就看到了俊朗的鍾離,旁邊小鳥依人站著一朵小白花,白裙飄飄女學生的樣子,腿上竟然套著一條白色的厚厚的絲襪,在這種天氣裏不倫不類可笑異常。
    長漣鬆了掐著我脖子的手,我突然覺得格外泄氣,這都什麼跟什麼啊。在這個大學生都打扮的跟小姐一樣的大環境裏,那一朵小白花怎麼看都像一小姐。
    沒等我們問候下這個不速之客,沈晴不耐煩地出來接人,一副街邊拉客的樣子氣勢洶洶把我們往裏吆喝。我看著鹿狸顫抖的睫毛驚詫又難過的樣子,腦補了全套劇情,定定地站住和鍾離打招呼。
    然後牙尖嘴利地轉向他身側的小白花,兩天沒睡的我沒什麼邏輯地瞎扯,事實證明如果那天我睡飽了出門,我說話前一定會過一下大腦。“鍾離,你新歡啊,你看人家多純情多處女啊,和富貴人家少爺多般配啊。”
    長漣最擅長的事情就是補刀,在之前漫長的很多年裏她在各種時刻讓我們親身體驗過。她能對著陌生人一臉姐妹情深地羞辱對方,然後很友好地表達這是個玩笑,“今天老佛爺買單,少爺盡管點。”然後看著人家越來越綠的臉色,替我擦擦嘴,“別介意,開個玩笑而已。”在鍾離色彩繽紛的臉色裏,我覺得長漣笑得格外妖孽,好像一道閃電下來她就化作一縷青煙了。
    在那個不能隨意選擇穿什麼高中裏,我換男朋友如同校服上搭配的胸針時,長漣是我們中最有資本把男朋友當便利貼換的。她卻堅信著寧缺毋濫,留給了我更滾滾而來的大把資源。
    所以更多時候,我堅信她在夜半三更時化成聊齋裏的女主,找個江南小書生吸幹精氣,白天頂著豔麗的小臉鋪開一幅清心寡欲的字畫。
    “著根本不是你腦洞大的問題,你腦洞就是歪的。”她不屑地丟個白眼奚落我,“我山水迢迢折騰這麼一來回,需要一個連的書生吧。”
    連這個精準的量詞讓我深深抽了一口氣,“那沈晴豈不是需要一個團的計算機和她白頭偕老。”沈晴並不打算犧牲下自己安慰我,她真誠地衝我伸出哆啦A夢的圓手,“我要一台頂配版定製版的Macpro就夠了,需要成百上千男人用來搭配包包和衣服用的人,是你。”
    從前每時每刻每分每秒嫌棄過的校服,等到遠離它們,遠遠看著年輕的新生嫌棄地吐槽著校服,隻覺得,陌上人如玉,美人世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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