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鵝先生：
    自搬到地下室居住以來已近十餘日，近日已經住的安穩了。雖然晚上總有人站在我窗前大聲打電話，我也聽不太懂他們在為什麼爭吵，不過我也可以理解他們。我觀察過，這一帶住的都是做體力活的民工，從他們的工作服可以看出來。還和以往一樣的時間睡覺。盡管早上不到六點就有人在隔壁衛生間稀裏嘩啦地流水洗漱，可我還是覺得我的睡眠時間比此前多了許多。可能是房間光線暗的原因，早上也像黃昏，因而總是在床上纏纏綿綿不忍睜開眼，鬧鍾已被我從六點五十調到七點十五。與以往經常失眠的狀況相比，我想這是好事。可也奇怪，我這睡得多了，身體反而增了乏累，同事玩笑說是以往失眠欠了太多睡眠，現在開始補。我也希望是如此。
    最初覺得房間的味道難以接受，總是憋著氣不敢順暢呼吸，生怕吸進有害物質，第一個晚上更是誇張到一直打噴嚏，喉嚨也不舒服，沒有睡好。俗話說久聞不知其味，一個多星期下來，我對這味道已經習以為常了。我現在最擔憂的是房間潮濕的問題，前幾日我渾身的骨架好似散架了一樣酸乏，害怕患上風濕骨病，於是開始跑步，有些許效果。這種環境終究不是長久之地，住幾個月，做完該做的事，我就會搬離這裏。
    上下班的路上會路過一個橋洞，爭創衛生城市結束後，各種小攤又在那裏擺起來了。主要是賣蔬菜和廉價地攤衣服的，因為那裏有大船廠，有大批的民工，因而地攤衣服也買的火，估計都是買去幹活的時候穿。老人擺出剛從自家園子裏拔的小蔥、奶白菜、香椿之類的時令蔬菜，買的很便宜。賣水果的不多，如果那裏停了賣水果的三輪車，不管車上裝的是香蕉、蘋果、橘子還是梨，準保是低價走量處理的，一元一斤是經常的事，而且水果的質量也不孬。
    我前天下午下班路過的時候，遇到一個買花的，他一共擺了五盆花，三盆蘆薈、一盆吊蘭、還有一盆虎皮蘭。花的大小不一，裝的花盆也大小不一。最大的一盆是蘆薈，花盆開口直徑十公分左右，那盆蘆薈長得很精神，翠綠飽滿的葉子上分布著許多淺綠色的斑點，像是人的皮膚被燙起了水泡，伸手去摸，葉子平滑緊實，似乎稍一用力就會把葉子捏破濺出汁液來。那些斑點是會隨著葉子一起長的，葉子往長伸張，斑點也隨著被拉長。我數了一下，那盆蘆薈一共長出十一瓣葉子，十一瓣葉子一瓣緊壓一瓣，像是一群緊密團結的兄弟，很容易就能辨出它們出生的順序。每一瓣葉子的邊緣都長有並不明顯的鋸齒凸起，鋸齒之間的間距隨著葉子的生長被均勻拉開，葉子長得越大，鋸齒就越多，鋸齒間距也越大，像是鑲在邊緣的齒輪。十一瓣葉子中，最旺盛的不是先出的那幾瓣，也不是剛出的那幾瓣，而是中間出的那幾瓣。第十一瓣葉子剛剛冒出來，隱藏在所有的葉子中心，直衝天空，像個受著保護的稚嫩小孩。第十瓣大第十一瓣近五倍，第九瓣大第十瓣近五倍，他們是後出的葉子，直直地衝著上長。最先出的那幾瓣葉子已經水平鋪開，甘願為後麵的兄弟騰出生長的空間，很有大哥風範。中間出的那幾瓣葉子也向四周散開，與水平鋪開的葉子呈六十度角。就是這樣一盆蘆薈，遠遠的仰視，像是一隻張牙舞爪的章魚，又像是飛舞的綠鳳凰。我覺得這蘆薈很漂亮，於是花了八塊錢買回來，放到古老的棕色櫃子上，還把從金沙灘撿來的小海螺擺在它的葉子上。
    除去那些令人厭煩的蚊蟲，它是這個房間的第二個生命。我決定喚他“靜默”。現在，我有了靜默相伴，不再是一個人了。我和靜默都在等你。靜默的第十一瓣葉子剛出，不知道你會在什麼時候出現。希望你會在靜默長出第二十瓣葉子之前出現，我會和靜默一直等你，企鵝先生，你收到了嗎？
    2014-04-22
    大海
    青島金沙新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