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忘年之交
    一路上，蕭容一邊奔走，一邊不時的叫著齊予的名字，和他說說話。
    齊予頭痛欲裂，耳邊仿似有人在喊他，卻不似很真切，感覺也很遙遠，隻有被叫急了時，才偶爾會強撐起精神勉強嗯了一兩聲。
    但這聲音聽在蕭容耳朵裏就弱的跟小貓叫似的，他眉宇間緊緊湊著，不由得加深了擔憂。
    到了老大夫家門口，蕭容渾身都是汗涔涔的。拿衣袖擦了一把臉上的汗，也顧不上什麼禮數不禮數了，上前就去敲門，把門敲得砰砰作響，那聲音大的就好似是在拆門。
    “是誰？”老大夫披了件衣裳，匆匆出來開門。
    不等老大夫說什麼，蕭容就背著齊予急急衝進了屋裏，將齊予小心地平放在了床榻上。轉頭見老大夫還在院子裏，過去三步並兩步把老大夫連拖帶拽攙到了榻前：“快，大夫，趕緊給小予瞧瞧。”
    “臭小子，有你這麼求人辦事的嗎？我都一把老骨頭了，經不起你這麼折騰。”老大夫發怒了，花白的胡子抖了抖，輕喘了幾聲後，將視線移向了床上的齊予道：“放心，有我在，他就是想有事也不可能。”
    “真的？謝謝大夫了。剛剛我是一時著急，您見諒。”蕭容一聽齊予沒事，緊繃的神經瞬時放鬆了下來。
    他討好地向老大夫那挪了幾步，明明老大夫是在發怒，蕭容卻能感到那不是在真的生氣，反而是有一絲的可愛在裏麵。關於這一點，其實他上次受傷時就發現了。
    “你小子專會揀好聽的說。”老大夫沉著一張臉，冷哼了一聲，去藥格子裏抓了幾味草藥，塞到了蕭容手裏：“還不快去煎藥，再晚他可要等不及了。記著，三碗水煎成一碗了，就端過來。”
    “哦，記著了。”蕭容忙不迭地接過藥，生怕灑了，小心地拿好出了門。
    “臭小子，算你是個有心的。”老大夫看看門外，又看看床榻上齊予額前的濕布巾，板著的臉上彎出了幾分意味不明的笑。
    三刻鍾後，蕭容端著一碗滾燙的湯藥出現在了屋門口。
    “還不快進來。”老大夫瞪了瞪蕭容，榻上還有人在等著呢。
    “來了。”蕭容快步走向床榻，齊予臉還是有些發紅，不過較之先前已經好了不少，摸上去也沒那麼滾燙了，他感激地對老大大夫點了點頭。將藥碗放在榻前矮桌上能夠得著的位置，上前扶起迷迷糊糊的齊予，讓他背靠在自己懷裏，然後，伸手去夠藥碗。
    他舀起一勺藥，放嘴邊輕輕吹了吹，才小心地喂到了齊予嘴邊。
    “小予乖，來，張嘴。”他極有耐心地哄著齊予喝藥，並細心地為他擦去嘴角淌下來的藥汁。
    說來也奇怪，他和齊予不過幾麵之緣，卻仿似認識了好久一樣。他對齊予全然沒有半點陌生感，那種心境，猶如是最要好的朋友，自然而然的就想去靠近、去關心他。
    “好苦。”齊予閉著眼微微蹙起了眉尖，輕哼了兩聲，微別過了頭，不願意再喝。
    “小予要能喝掉這碗藥，小容哥可是有獎勵的。”蕭容看著孩子氣的齊予，也就現在才有個孩子的樣子。雖說齊予之前也對他笑過，但他卻總覺得他在用堅硬的外殼故作著堅強，有點兒不真實。
    “嗯？”齊予應了句，好似聽明白了什麼，緩緩睜開了眼睛，眼神裏有了幾分清明。見是蕭容在他身邊，有些欣喜地笑了笑，他無力地動了動腦袋，想撐著坐起來：“小容哥，我的病是不是很嚴重？”
    “沒有的事，隻是有些小發熱。來喝藥吧，喝了藥病就能好了。”蕭容托著藥碗送到了他麵前。
    黑黑的碗裏散發出濃濃的藥味，齊予微不可察地聳了聳鼻尖，隨後輕閉上眼睛，像下了什麼大決心。
    “好，那我喝。”
    齊予稍支起身子，湊到碗口沒有一絲猶豫地喝完了藥。
    “張嘴，來，吃個桂花糖。”蕭容往他嘴裏塞了一顆糖，看著這樣的齊予讓他莫名的有點兒堵心，其中還夾雜著幾分莫名的心疼：“果然小予還是迷迷糊糊些最真實了，一有點清醒過來，就又變回了原來的齊予。”
    “真甜，謝謝小容哥。”齊予陶醉地舔了舔嘴角，有些發困地打了幾個哈欠。
    “頭還在發暈嗎？”蕭容安頓齊予躺了下來，問道。
    “嗯。”齊予輕點點頭，眼簾漸漸變得沉重起來，最後慢慢合在了一起。
    “先睡會吧。”蕭容拉過被子，為他額頭重新換了一次濕布巾，又為他細細地掖了遍被角。
    “嗯。”齊予幾不可聞地哼了一聲，撇了撇嘴角，沉沉地進入了睡夢中。
    蕭容彎了彎嘴角，輕手輕腳地退出了裏間。
    “小子，你可真不拿自己當外人。”被兩人忽略了半天的老大夫適時的開口了，他不滿了，非常的不滿。
    “這件事的確是我莽撞了，我道歉。不過，佛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小予那樣的情況，總不能見死不救吧？何況你也不忍心。而且為了表示誠意，我可以對你做一些額外補償的。”蕭容誠懇地道著歉，走向了外間和他麵對麵坐在了凳子上，眼角卻忍不住帶了點輕笑。
    “你小子，裏外都是理，好話都你說了，得了。”
    老大夫甩甩手，瞥了他一眼，端起熱茶喝了兩口，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聽說你最近和”八仙樓”做買賣了，是叫什麼花生的，我就要那個來嚐嚐鮮。不多，就一籃子吧。”
    “可以，連診金一起，我送你兩籃子，我相信，你一定不會拒絕的。”蕭容大方地承諾了下來，他眨了眨眼，話語間略帶了幾許戲謔。
    “小子，有趣，算你有眼力勁兒。”老大夫繃了一晚上的臉上終是露出了笑容，他大笑著拍了拍蕭容的肩膀，清亮的眼睛裏是一閃而過的欣喜。
    老實說，這麼些年了，人人都道他脾氣古怪，不好相與。若不是為著他精湛的醫術，估計前來問藥的人也是寥寥無幾的。來王景村後，還從沒有人能像眼前這個少年一樣，這麼對過他的脾性，讓他能如此開懷地大笑一場。
    蕭容見老大夫笑得開心，他也跟著笑了起來。
    “我比你大這麼多，按年齡說的話都可以做你祖爹爹了，但我這個人不喜被別人叫老了。你要不嫌棄就喊我聲老哥哥如何？”老大夫收了笑意，一臉認真地看向了他，等著蕭容說話。
    “好啊，老哥哥。”蕭容歡快地喊了一句，“你就叫我小容吧，阿麼就這樣叫我。”
    “好。”老大夫爽朗地笑出了聲，這個小老弟倒是個幹脆的，不錯，他喜歡。
    之後，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相談甚歡，不知不覺間，就已是大半個時辰。
    隻聽裏屋的齊予偶爾夢囈了幾句，蕭容便急匆匆地起身直撇了老大夫奔了進去，全然沒看到背後老大夫笑得燦爛異常的臉。
    屋裏的齊予睡得正香，蕭容伸手輕撫了撫齊予的額角，已沒有了先前的熱度，看來齊予的燒確是退下去了不少，這讓蕭容徹底放下了心。
    忙活了一晚上，直到這一刻蕭容才想起該回家一趟，給阿麼通個消息。
    和老大夫說了說情況，並請他先照看下齊予。然後，蕭容大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天已這麼晚了，阿麼肯定會等著急了。
    果不其然，他還沒到門口，就見齊明迎了上來，且滿臉的焦急。
    見此，蕭容也緊趕著走了幾步，心裏不禁暗暗有些自責。秋夜裏涼，也不知齊明在外麵站了多久：“大冷天的，阿麼要多注意身體。”
    “阿麼沒事的，倒是小容，你一晚上去哪兒了？”齊明眼裏裝了滿滿的擔憂，緊緊地一把將他擁在了臂膀裏。本以為他在齊予家，可他去找了一遍，就是沒能找到小容的人，連齊予那孩子也不在。
    “阿麼，我這不好好的嗎？走，我們先回家，回家我再說給你聽。”蕭容安慰似的扯了扯嘴角，握住齊明冰涼的手進了院子。
    桌旁，他為齊明倒了杯熱水，讓他暖了暖身子，將傍晚發生的事和他細說了一遍。
    齊明聽後，沉默了半響，緩緩吐了句：“齊予是個可憐的孩子，你多幫襯幫襯他，也是應該的。你餓壞了吧，來，咱先吃飯吧。”
    他站起身去廚房端出給蕭容留的晚飯，瘦肉粥粥配”蘿卜絲榨菜”，外加噴香的”貼鍋烙餅”。
    “嗯。”蕭容這次還真是餓慘了，忙得時候沒什麼感覺，現下見了飯菜才覺得腹中空得很，這不，他足足喝了兩打碗瘦肉粥，才算墊了個底兒。
    吃完後，蕭容沒多耽擱，就打算再次出門。齊予在那邊，他心裏不踏實，總得親自回去看著才行。倒不是他不相信老哥哥，隻是他年紀大了，哪裏有那麼多精力被折騰？
    齊明聽蕭容要走，也沒多說什麼，隻是進廚房多備了幾份粥讓他帶過去。齊予燒剛退，喝些清淡的最好，順帶囑咐了他幾句：“天黑，路上慢點。”
    蕭容一一都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