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前傳之鄭吉篇(9)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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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吉少一件稱手的兵器。俠客都愛用劍,劍乃百兵中的君子,仿佛用了劍自身便是君子,便有地位了;軍人愛用刀槍,講究一寸長一寸強,用長來保命,用強來克敵。鄭吉不是俠客也不是軍人,所以他不用劍,不使刀槍,他的武器是一條鞭子。
    鞭子,那是女人的武器。
    陳淦曾取笑鄭吉,讓他不要使鞭子,免得惹人笑話。鄭吉不以為然:“兵器不過是個用具,有什麼高下之分,能克敵製勝便好。”
    “可惜,用兵器的人講究麵子,待你成名之後被人議起,談到你的兵器,難免會被人說笑。”
    “說笑?”鄭吉嗤笑一聲,“我會讓他們聽到我的武器立刻變色。”
    要讓那些好事者變色,鞭子自然不能是普通的鞭子。濮冠群給鄭吉送來了一條奇鞭。
    鄭吉點開機關,連連稱讚:“你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隻是不知周士鴻可曾懷疑?”
    濮冠群輕笑著搖頭:“他隻以為我聰慧有天賦,從不做他想。”他又夾了一口菜,“他們待我很好。”
    “我怎麼覺得你在那吃不飽?”鄭吉微微蹙眉,他點的不過普通菜肴,冠群何以如此貪吃?
    濮冠群尷尬而笑,他知道若告訴鄭吉孟飛相欺之事,孟飛定沒好下場:“這些菜雖普通,卻是家鄉的味道,我有些貪戀了。”
    這解釋倒也合情合理。鄭吉依舊有些不放心:“冠群,你的性子我知道,若受了委屈隻管告訴二哥,二哥給你做主。”
    “有二哥在我怎會怕!”濮冠群放下碗筷,“對了,我看大哥傳信說你們已經兌現了那年對孫老爹的承諾。”
    “是啊,我們幫他的村人報了仇了。”鄭吉不想告訴冠群其中內幕,怕他心中不忍。
    “不是說找到了當年的村人嗎,二哥,我們該盡一切可能回報他們。”他輕歎一聲,“大哥說孫老爹已經不在了,他的恩情我們報答不了,隻能轉移了。”
    “你啊,太過純真。人海茫茫,我們到哪裏去找當年的村人,那些人都是二哥讓人假冒的。”
    “原來如此。”濮冠群倒也沒太多驚訝,於江湖朝堂行走一些手段還是要的。他玩弄著筷子,欲說還休。
    “怎麼了,要問什麼?”
    濮冠群咬了咬唇,終於小聲問道:“我,我就是想知道那個村長……”
    鄭吉不說話了,濮冠群也不說話了。鄭吉看著濮冠群,濮冠群看著腳麵。濮冠群的心思鄭吉大概是能猜到的,隻是他並不敢確認濮冠群能接受他對吳德所做的一切。鄭吉心內百轉千回,怕這個弟弟因此而畏懼了他,又擔心若此時欺瞞日後被這弟弟知道反而生分……他思來想去終究起身,拉著濮冠群從後門走出,疾步來到一處後巷,指著那蜷縮在牆角,啃食著一地殘渣的人:“他就是吳德。”
    蜷伏在地上的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一具搭了一層皮的骨架。西漢之時呂太後砍下戚夫人手腳,將她鎖於廁中,名為人彘。如今這吳德的模樣與當年的戚夫人大概是差不了多少的,雖有手腳卻皆不能動。
    吳德感覺出有人到來,瑟縮著躲到角落,喉中發出嗚嗚的低鳴。大概是鄭吉的暗示,總是有些人跑來對他拳打腳踢,甚至在他臉上的傷口處塗上蜂蜜,讓他受蟲蟻啃噬。他曾尋死,奈何手腳無用,助不了力,竟是連撞牆都不可能了。他也曾想過不若就被那蠱蟲咬死,可惜又受不了那般疼痛,不得不以食物壓製疼痛。
    吳德抬起頭,看向來人,瞳孔陡然放大。當年的孩子已經長成少年了,還是一樣的俊秀,可惜……他沒有躲避,他甚至挑釁地看向濮冠群,看到那少年緊握的拳頭,吳德想他大概終於能解脫了。
    濮冠群死死地盯著這個人,他恨這個人,恨他帶給他的屈辱,但他又有些可憐這個人,受如此非人的折磨。他的手觸碰到一件冰涼的東西,那是鄭吉遞給他的匕首。
    “冠群,一刀下去他便一了百了,如何選擇,二哥都不阻你。”
    濮冠群閉上了眼,他慢慢走向吳德,舉起了手中的刀。
    鄭吉是震驚的。他以為濮冠群會讓那惡人解脫,卻原來沒有。他以為他的三弟心軟良善,卻原來他並不像他想象的那樣。濮陽冠群,和他,和見素一樣,他們骨子裏都流著怨毒的血,這血讓他們無法真正的良善,他們殘忍,甚至惡毒。
    吳德的血流了一地。鄭吉看到吳德的眼,眼神中是痛苦的解脫。那個惡人終究是死了,被濮冠群的機關拆皮拔骨。他死之前一定很痛苦吧,但他一定也很慶幸,他終於不用再經曆這樣長久的折磨了。
    濮冠群走回來時腿是抖著的,他的身上臉上都是血,他看著鄭吉,忽然之間淚如雨下。鄭吉沒有說話,他無言地摟過他的弟弟,摟著他躲回客棧。這天晚上他沒有回夜問,他抱著冠群抱了一晚,陪著他流淚,陪著他一起咀嚼當年的痛不欲生。
    “有師傅在,我們見麵畢竟不方便。”濮冠群擦了擦臉,“二哥,若有消息我便放在客棧東邊牆角的第二塊牆磚下。”
    鄭吉點了點頭,此次天機閣來給王純修密室,於他而言可謂天賜良機。他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你瞅準機會將這個塞到王純書房裏。”
    那封信是司空矚叮囑王純糾結力量,以備二皇子逼宮之用。信是三皇子偽造的,他想依此一舉打垮老二。
    這是謀逆的大罪,沒有確實證據,嚴奕不敢妄動。
    “正所謂敵不動我動,敵若動我再動,那一切就都遲了。既然有人能密告到夜問,代表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牆破了,我們知道,王純又如何能不知道?失了先機,師父,我們就再也得不來這樣的機會了。”
    嚴奕思慮再三:“好,我就賭上一把!”
    嚴奕入宮秘奏此事:“陛下,此事並不知真假,但臣想,茲事體大,絕不能置之不理。若無,則還司空大人和王大人一個清白,若有……”
    抄檢王府的旨意立刻下達,嚴奕全權處理此事。
    鄭吉熟知王府密室,他此次勢在必得,甚至毫無掩飾,令人進書房查找信件,入密室取出瑰寶。鄭吉將信送到嚴奕麵前:“師父,果如那人所言,”他指著那印章,“這是司空大人的印信。”
    鄭吉第一次使用冠群造的鞭子便是在司空矚的府上。一鞭化九尾,讓人如何不驚,如何不懼。鄭吉是得意的,他以為他能夠如此輕而易舉的殺了害死他全族的第一個仇人。真的能這麼簡單嗎?司空矚教會了他第一課。
    “鄭吉?”司空矚穩如泰山,他端著他的茶杯,仿佛麵前站立的不是鎖拿他的官人。“小小年紀,就有如此膽量,可畏可畏!”他猛地起身,將一杯茶水盡數潑在鄭吉臉上,“一個小小管帶,竟敢在我府上耀武揚威,打傷我的侍衛,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鄭吉擦去臉上茶水,冷笑一聲:“若無聖旨,鄭吉怎敢到您府上生事。你若有話隻管與皇上說去,鄭吉奉命拿人,得罪了!”他手一揮,便要人將司空矚綁縛。
    “皇上旨意未下,我還是朝中一品大員,誰敢綁我!”司空矚揮舞袍袖,令家仆取來朝服,穿戴整齊,全無階下囚之感。他指向鄭吉,“前頭帶路,本官要進宮麵見聖上。”
    與王純的膽戰心驚不同,司空矚不慌不躁不懼。他行到王純身邊,冷哼一聲,徑直走了過去,依朝禮跪在皇帝麵前:“陛下,流言蜚語,不可不聽,卻更不可輕信啊!”他神色懇切,“臣拳拳之心,絕無妄想。今陛下查臣,臣敞開家門任由搜查。臣一身正直,不懼小人。”
    “你說的倒是動聽。”皇帝將那信扔到司空矚麵前,“若無此信,你這番模樣,朕倒還真要信了你。”
    司空矚取過那信,不過瞄了一眼,便仰天大笑:“陛下,此信作假,是有人要害臣,害二殿下啊!”他取出隨身印章,蓋在那信上,“陛下請看,這兩章有無區別。”
    “朕看不出有何區別。”
    “區別就在矚字中間多一小點,若不細看,絕難察出。”司空矚叩頭道,“自臣當高位,便時常心驚,怕有人仿冒臣字假造印信禍國殃民。臣令人特製印章,未想到今日竟派上用場。”司空矚怒目圓睜,直視嚴奕,“夜問是何居心,以假信誣陷大臣,陷害皇子,蒙蔽聖聰?”
    “陛下,”嚴奕當即跪倒當前,“臣密告之時便言明不知真假,若此信果然為假,則還司空大人一個清白。臣以為臣無罪!”
    皇帝命人取來司空矚平常書信,仔細觀看,果然手中之信為假。他忌憚司空矚勢力,又不願因此失了嚴奕這種專與司空矚作對之人:“朕並無責怪你的意思,若因此而罰你,日後再遇類似之事又有何人敢與朕明言。你起來吧。”
    “陛下。”司空矚眼眸微轉,“嚴大人忠誠之心確實可嘉,但臣想此信矛頭其實最終指向的是二殿下。陛下思慮,何人如此嫉恨二殿下,要置他於死地?”他瞥向太子、陳慎,“太子、二皇子偶有矛盾,三皇子又與太子一母所生。臣聞此信便是三皇子先前侍衛鄭吉所獻,陛下,臣以為其中自有不可告人之秘密,請陛下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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