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前傳之鄭吉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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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他們就離開了村子,隻不過這次是臻吉背著萍姨,見素與冠群互相攙扶。孫老漢將所有能夠禦寒的東西都送給了他們,這個老人見證了他們的悲傷,與他們共同流淚。他不知道這三個年輕人的路能走多長,更不知道數年之後他們會為他報仇,掃滅這一村的罪孽。他隻希望他能盡自己微薄之力幫助他們克服難關,即使那是杯水車薪。
他們的身後是那些人的謾罵和嘲笑。那村長模樣的甚至衝到了他們麵前,輕佻地挑起冠群的臉:“味道真是不錯,老子都舍不得放你走了!”
見素的目光宛若寒劍,生生地逼退了那人醃臢的手。他們無視那些侮辱,他們知道隻有走出去,闖出另一番天地才能贏得生機。
“這個世道,若無權無勢便隻能任人宰割,受人欺淩。”彼時他們已經到了一個鎮上,這鎮上的人還算友善,但也絕不會無故賒藥。“這一路行來,處處都有闇玉壇之名。此壇於醫術方麵有些造詣,臻吉,我欲依附此壇,他日也好行事。”
“大哥,傳說此壇會拿活人試藥,你就這般過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不能等死。”他挑了一件還算齊整的衣裳穿了,背起浮萍,“你是二哥,照顧好冠群!”
“萍姨會成為你的負擔,還是我來照顧吧,待大哥事情定了再來接我們。”
濮陽見素搖了搖頭,他看著前方那棵被大雪壓彎了腰的樹,神色悠遠:“臻吉,我們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既要報仇,就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們的身份,最好連我們的關係也不知曉。我會以萍姨為引,讓他們見識什麼才是高超的醫術。”他拍了拍臻吉的肩,“這些野味夠你們支撐三天,三天之後無論成與不成,大哥必然回來。”
三天之後,見素果然回來了。他穿了一身闇玉壇弟子服飾,並給兄弟二人帶來幾套新衣:“我已入了闇玉壇,一月之後必能成為分壇壇主。”
“大哥好本事,這麼快就能成事。”接過見素遞來的丹藥,“這是大哥做的?”
“是。這段時間你們兩個都虧了身子,也需補補。”又取出一袋銀錢,“為免人懷疑,我不能長久地待在你們身邊。你們去祥福客棧住下,若有事,我自會去那找你們。”
“大哥,我們以後就待在這了?”冠群問道。
“不,既要報仇,自然不能龜縮於此彈丸之地。我已打聽明白,這闇玉壇是江湖中一大教派,當日屠我村落的便有江湖中人,我要借此探聽消息。”他握住臻吉的手,“謹慎起見,我已改了名姓,喚作濮陽正卿,你們可要牢記。再者,當日也有朝廷中人,我在想,我們必須有人打入朝廷內部才行。這個任務,臻吉,我希望由你完成。”
“好,大哥,你要我怎麼做?”
“你莫要答應得這麼快,朝廷不比江湖,他們雖不動刀動槍,卻是暗地裏使絆子捅刀子,你可能……”
“大哥放心,我學占卜,對於周遭氣氛變化最是敏感,勘定吉凶,自能妥善行事。”
“我最不放心的還是你的性子,你過於急躁,難免樹敵……”
“為了複仇大業,我會忍的。”他握緊見素的手,“你在江湖,我在朝堂,必攪他個天翻地覆。”
“你們都有事做,那我做什麼?”冠群問道。
見素微微一笑,撫上他的發:“你還小,先跟在大哥身邊可好。”
冠群思量片刻,堅定搖頭:“不,我必須為你們做些什麼。大哥,二哥,我思量著你們一個在江湖,一個在朝堂,難免音信不便,就由我來替你們傳遞消息吧。”他看向自己的手,“我學的是機關淫巧,不能將這功夫廢了,我也得找個去處。最好那處能與達官貴人,江湖豪傑都有往來。”
“冠群這一提醒我倒想到了一個地方。”見素撫上冠群的發,帶了幾分憐愛,“我聽闇玉壇的弟子說,他們教中的機關密室都是天機閣所修,你正可去那地方,也能一展所長。還能偷偷記下這些重要地方的機關設置,便於我們日後行事。”
“既已說定,那我們就出發吧。”臻吉立刻起身。
“讓你不要急切,你怎總是記不住。”見素嗔怪道,“朝廷是你說想進就能進的,我們總得找個由頭,好好規劃。”
一月之後,改名為濮陽正卿的濮陽見素並沒有成為分壇壇主,而是成了闇玉壇左護法邢硯的心腹。濮陽正卿帶來了幾個人,皆以黑巾遮麵,行動呆板,不似生人。
“他們算不上活人,但也沒死,是藥人。”濮陽正卿喂這幾人吃下丹藥,“他們是我這半個月研究的成果,正可試驗試驗。”
“大哥你也拿活人試藥?”冠群驚叫,睜大了眼看著正卿,“這樣實在是……”
濮陽正卿停下手中活計,他看著濮陽冠群,又看了看濮陽臻吉,隻見臻吉麵不改色。正卿了然而笑,拉過冠群,“若我告訴你他們曾參與了那場屠殺呢?”
冠群沉默了,他低著頭,摩擦著腳尖,良久方問:“他們真的……”
“是真的。況且,我見到他們時他們便已是半個藥人了。”
“那便好。”冠群偷眼看向正卿,訥訥不語。
正卿也未多作解釋,向臻吉言道:“我打聽到五日之後欽差的車騎會從此經過,我將操縱這些藥人圍攻欽差,而你,便去救他。”
“大哥是想借此讓朝廷滅了闇玉壇?”
“闇玉壇於我還有大用,不能這麼早便滅了。這些藥人咽喉處是死穴,一旦破裂,血液就會燒灼全身,那時便不會有任何的蛛絲馬跡留下。你借此功進入官府,以後的路便要靠你去走了,大哥隻能幫你少許。”
“大哥放心,我必然借此進入朝廷,而不是隻做一小吏。”他又擔憂地看向冠群,“此事之後,我不會再回這裏,冠群當如何?大哥要把他帶在身邊嗎?”
濮陽正卿默默搖頭,冠群剛剛的反映已經告訴他這個弟弟不適合爾虞我詐,甚至做不了陰暗之事:“闇玉壇和朝廷冠群都不能去,至於天機閣……”
“大哥二哥,你們放心,待事情了了,我就自己走去天機閣,讓那閣主收我為徒。”
“你一個人上路我不放心!”臻吉立刻否定。
“不,讓他一個人去。”正卿握了握拳頭,“他的路隻能他去走,我們替代不了。”
劉建峰很欣賞麵前的少年,臨危不懼,從容不迫,是個幹大事的料。劉建峰扶起臻吉,溫和笑道:“少俠今年幾歲了,如何稱呼?”
“晚輩姓鄭名吉,今年十三了。”他如見素那般隱去名姓,“並非江湖人士,故而稱不上少俠。”
劉建峰撫須笑道:“路見不平能拔刀相助,已有俠義心腸,故而能稱少俠。你無需謙遜。”
“大人,晚輩確非謙遜。”鄭吉低眉垂眼。前日晚見素與他詳細說過此人,此乃朝中要求解散江湖門派的中堅力量,如今欲入朝廷,一言一行自要合人心意,“晚輩學武是想有朝一日能上場殺敵,建功立業,光耀門楣。”
“好,好!”劉建峰鼓掌讚道,“不以武犯禁,而持報國之心,孺子可教!”他拉了鄭吉坐在身邊,“可曾應征入伍?”
“朝廷規定男兒十五方能當兵,我還沒到年歲,所以一直在外遊蕩。”他突然起身跪下,“欽差大人,鄭吉行走江湖深覺應征入伍也非男兒最好選擇。”
“哦?此話怎講?”劉建峰撫須,神色中帶了幾分好奇。
“我兵士在外征戰對抗的是外族之人,是為了讓我國家不被人從外攻破。可縱觀曆史,又有幾個國家是真正的被外人消滅的,都是自己與自己打起來,禍起蕭牆,從內而亡!”他神情悲切,“晚輩學武,曾被幾個江湖門派看中,想要拉我入夥。我起先不明,懵懂而入,親見各門派相互傾軋,爭地爭民,長此以往隻怕江湖不寧,國家不寧。況且,江湖人殺人官府從不去管,如此作為豈不是助漲他們的囂張氣焰,讓他們以為殺人無罪!”他抬起頭,目光炯炯,“故而晚輩思量,當兵還莫若做一衙役,專抓這些殺人越貨的江湖人,內安國乃治!”
“說的好,說的妙!”劉建峰拍案而起,“小小年紀竟有這般見識,長大必為棟梁。隻是,”他搖頭歎息,“若你真是一衙役,隻怕一事無成!”
“大人何出此言?”
“你畢竟年幼,不知官衙齟齬。”他攙起鄭吉,握著他的手,“我會助你走上一條捷徑,事半而功倍。至於以後的路,就看你的造化了。”
在劉建峰的相助下,鄭吉加入了羽林衛,成為宮中侍衛。羽林衛是王公大臣們安排子弟的不二之選。羽林衛名義上是守衛皇宮安全,其實不過是個擺設,真正護衛皇宮的是禁軍。這些貴族子弟加入羽林衛,一來是工作輕鬆,糧餉又多;二來就是為了和各皇子親近,日後好謀出路。鄭吉這麼一個無權無勢的野小子忽然加入其中,難免被人欺負。衛隊隊長夏育手持長鞭,對著周遭的兄弟說道:“知道劉建峰為什麼要把這樣的一個小子安排進來嗎?”他冷笑著,“這老賊早看不慣咱們了,上書說我們是蠹蟲,是倉鼠,要讓皇上撤了我們。”他挑起眉,神采飛揚,“皇上英明,沒聽這老小子的!他不甘心,就把這麼一個賤貨送了進來,說什麼要洗清我們這股濁流。”他狠狠啐了一口,“老小子罵人不帶髒字,我們得做給他看看,是我們這濁流汙了他的清流,還是他那一滴清流能洗了我們!”
“大哥您說,該怎麼辦?”
夏育的臉頰抽動著:“這常言說的好,打狗看主人。今兒我們就打了這條狗給主人看看!”
鄭吉環顧四周,這一個個持槍夾棍的青年明顯不安好心。他眼眸微轉,知道今日若是硬拚必定得不了好處。這些人一個個有權有勢,他沒資格教訓,可自有能教訓了他們的人!鄭吉矮了身子,仗著年幼身量小,從人群中躥了出去。他跑到圈外卻不急著逃,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狡黠而笑。他這神情讓夏育更是不滿,招呼一聲,令手下趕緊追。鄭吉功夫好過這些人百倍,他不緊不慢地在前麵跑著,仿佛逗狗一般,讓他們看得著卻又抓不到。待得這些人心急火燎的失了理智,鄭吉一個轉身閃進一處宮殿。那些人也不看那是什麼宮殿,隻管衝進去。等到這些人沒了身影,鄭吉從廊柱後閃出,冷哼一聲,隻等看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