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了CT，又拍了骨透，醫生很年輕，看到他第一眼是那鼻梁，細挺，精致，工筆雕刻一般，即便是口罩遮住了半邊臉，也掩蓋不了鼻子的貴氣，鄒子原看著這鼻子，便又看看躺在CT室裏的李岩，頭剛剛出來，也是這個樣子鼻子，可真是熟悉。
    “恢複情況很好。”醫生點著片子上的肋骨，“這橋重修得不錯。”
    “但是他的記憶還沒有恢複。”鄒子原坐下來，鷹一樣的眼睛看著這個醫生，這人眉眼含笑，又是醫生的職位表情，“我很抱歉，記憶問題得需要神經科，出門右拐，電梯7樓。”說完便取出CT片子，提醒，“不過需要重新掛號。”
    李岩走出來，自己昂頭看了看CT底片，白森森的骨架，兩根肋骨上的縫也是獨特的紋路，真是好看的藝術品，“我應該可以把他畫出來。”
    “也許他真應該看看神經科。”醫生取下CT底片，裝在一個大袋子裏給鄒子原，鎖上CT掃描室的門，“這樣子發展下去，終究對身體不好。”
    “他隻是沒想通而已。”鄒子原單手扶著李岩出去，不過也隻是象征性，因為李岩自己已經可以活動自如。
    “也許心理醫生比較合適。”
    鄒子原又是鷹一樣的眼神，平靜地看著醫生，醫生倒是坦然，手插大口袋裏，引著他們去取藥。
    人左右一拐，鄒子原出來，便是後頸一痛，眼前一個黑，倒了下去，下手真狠，可以判他三年，這是他倒下前的最後想法。
    “你好，7023。”醫生攤攤手，摘下口罩，看著李岩，隻是李岩並不看他，跨過鄒子原便錯開他，走在前麵，醫生跟上他，笑得毫無醫德，“你這是想做什麼，我是該打暈你還是該再打暈你。”
    李岩淡淡地瞥他一眼，不想說話，那醫生伸手過來時便被他一手揮開，“別碰我。”
    醫生攤攤手，很是無辜，“怎麼，我從日本跑回來，你不高興？”
    “我不認識你。”
    “你跟別人玩失憶就算了，我們也算兄弟這些年，沒這必要吧。”話音未落，手刀便已經打下來，疾風如電，隻是李岩一動不動，就那樣看著他，醫生手觸到衣領，就驟然停下，吹吹自己的手掌，又插回白大褂，晃晃悠悠地走他前麵，“你要是想裝就裝吧，反應我就是回來給你找台階下的，你要是不樂意，可也就白費我這心意和你那45萬了。”
    李岩不說話，隻是跟在他後麵走著。
    身後趴在地上的人，動了動手指，咬著牙，猙獰的麵容，卻帶著冷靜的笑意。也許你覺得滑稽，其實他自己也覺得，被黑這麼一下，再去黑別人，損人不利己。
    一個專業律師可不會這麼做，他又趴下來，緩著這種沒有脖子的疼痛。
    老人正在舉杯邀明月，想著對影成三人是如何的寂寞，便見那石頭裏竄出個人來，身材矯健，豹子一般，卻也狼狽，半日才爬起來，一步一步走向這邊。
    “都紮手臂了吧。”月光下，老人眯眼笑得慈祥，給那人也倒了杯酒，放著等那人自己過來取，聲音蒼老，“你回來也挺快，不過這次又是為了什麼，上次讓我放了你那朋友一條生路，已經放了。”
    月光皎潔，那人走近，鼻子精致如玉，“我來看看你。”他在老人身旁坐下，拔掉手臂上插穿的匕首，“你居然想起來地下裝東西。”他說著便拿過老人的那壺酒，對著手臂倒下，院子裏酒香四溢，聲音也有些虛，“我怎麼覺得你這次匕首下藥了。”
    “確實升級了一下。”老人有些心疼地看著酒，“十五年的桃花釀，就這樣被你毀了。”
    “難怪覺得消毒能力不夠。”這人笑著，又將酒倒向後背，疼得眉頭擰成一起，“這次隻讓你告訴7023，為什麼要殺他而已。”
    “他已經失憶了。”老人端起給這人倒的那一杯，飲盡，“你當初用命闖我密室，讓我放他一條生路，我已經做了。”
    “倒是客氣。”這人低嘲，“你用高虎。”
    “用高虎，不是我的本意，不過聽說，那小子，也確實能殺了高虎。”老人聞著酒香，悠悠晃腦，又是對影成三人，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當真良辰美景，隻是，旁邊這人，門口那人，還有許多人，都不會好好欣賞，悲哉，悲哉！
    李岩靠著那寫滿福字的牆頭，微微昂首，腦袋便是那人冷冽的話，不聽話的魚，以為跳出外麵，就是任你遨遊的池塘麼？
    那我，還真是跳地板上去了。
    以為是海水一樣地撲騰著，最後不過是魚缸外麵的另一個大魚缸裏，外麵依舊圍著一群看戲的人，看他新的表演。
    鄒子原揉著後脖頸走出來，眉眼如鷹，那微顯鷹鉤鼻也在月光下變得清冷，他從李岩身旁走過，看了眼他，並不說話，進了院子，看著老人和坐著給手臂裹紮染布的青年，“你好，李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