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你這幾天趴醫院呢？”艾易叼了根煙，考慮到病房，便直接別在李岩耳根。
    “今天早上剛躺進來。”李岩手肘膝蓋都上了藥，這會兒扒豬似的趴在病床上，對艾易也懶得管，計算著什麼時候能出院，“我說話不方便，你隨便玩玩。”
    “你這兒就你能看。”艾易在旁邊的空床上躺下，聲音還挺放空的，“我睡會兒，待會兒叫外賣給我帶一份。”
    叫外賣也應該你叫啊，考慮一下傷員的心情，李岩轉過臉，剛剛被醫生揉得骨頭都有點碎，說是驅寒氣，防止骨質僵化，要不是那張臉整一個7021，他沒準兒真信，瞧瞧，才幾天，7021就成了個外科醫生，而他，成了病人，果然世事難料。
    “醫生，我疼。”李岩哼哼嚷嚷著，“要斷了。”
    “以前看你被揍得站不起來也沒叫過。”7021抬腳踹踹他，分明精致禁欲的臉，卻痞氣得很，“你這後麵還挺輝煌的，被上成這樣我都給你丟人。”他又有些不解，“就你這樣，還是下麵的？話說你這發型醜的膈應人。”
    李岩黑線，“彼此彼此，給我腿再揉揉，疼得慌。”
    “多跪跪就成。”7021話還沒說完，便被一道涼嗖嗖的視線看得寒了，一個手刀也隨之劈向他，7021下腰閃過，直接壓著李岩翻到床的另一邊，剛剛看清是個少年，那人腿已經直接上踢過來，隨著李岩一聲“艾易。”腿風一正，腳背停在耳根，側臉一片涼意，艾易看著這醫生擋在耳根的手術刀，心裏一驚，果然很快的動作，“艾易，室友。”
    “7021，獄友。”7021反手收起刀，直接塞入袖口，對著艾易笑著，“你輸了，輸的買飯去。”
    “你不是還欠錢呢。”李岩嘟囔著，“我可沒打算資助你逃跑。”
    “出來了還這麼小氣啊。”7021攤攤手，“葉霆不給發工資，我也沒辦法，食堂倒是免費，就是豬食了點，當然，我天天去。”
    艾易不說話，看著這個不正經的流氓醫生，葉霆這名字從他嘴裏出來，倒是聽不出平日的貴氣，反而像是萬惡鐵公雞，土地主，“我去買飯。”他最後說完，轉身出去，腦子裏整理一下這兩天的事情，聽得7021一聲要兩個雞腿不加辣椒，隻想摔門。
    “哪勾搭來的小白臉，長得還挺不錯。”7021很自覺地翻翻櫃子，“就是不長心。”看個病人不帶吃的。
    “老板侄兒，跟我學點東西。”
    “裝孫子麼？”7021正了正臉色，“我看這小孩挺喜歡你。”
    “一般人都挺喜歡我。”
    “虛偽。”7021這話倒是讓李岩正色不少，“我要是不虛偽，就會死掉。”
    “死沒那麼容易。”7021攤攤手，口袋裏掏出一包奶粉，吸毒似的舔著，“我們不都活到現在了，過幾天跑日本，跟不？”
    7021這話說得好像下一刻就踏入日本領土似的，漂亮的臉也滿是光輝，他抬起毛衣，讓李岩看著他的腰，那裏，暗紅色的紋身一直延伸到腰下，隻能看到一個蛇頭，一個蛇尾，纏裹著一朵紅色彼岸花，“葉霆弄的，技術不怎麼樣，現在還疼。”他麵上委屈，聲音倒是無所謂。“所以說，我這倆天不比你好，你別這麼不公平。”
    “要多少錢。”
    “還是你好。”7021豎起五根手指，看到李岩睜大雙眼，便彎了小半邊下去，“45萬。”
    “什麼！！！”李岩直接反身坐起，蛋兒的，疼，他又動了動身子，被7021扶著躺下，“原因。”
    “我的刀被收了，得去贖出來，祖傳的。”
    “還割鹿刀呢。”李岩低笑一聲，也不想想下去，“科學大道45號，花行134號櫃，鑰匙那次輸給你那把。”
    “搞半天藏著錢呢。”7021頷首想了想，“不記得鑰匙在哪兒，不過也差不多在那兒，裏麵還有別的東西沒，怎麼處理？”
    “隨便你。”
    “就沒點介意的。”7021勾著唇角，看著李岩俊秀的臉，片刻變得沉重內斂，這才是這個男人的本質，他笑著，下一刻卻被提到一邊，麵前晃著個包裝袋，“你的兩個雞腿，15，給錢。”
    7021：“……”
    流氓醫生吃了雞腿，又蹭了點烏魚湯，才抹抹嘴走人，艾易拿著飛刀對他比了比背影，有些嫌棄，“大叔，你這獄友挺不討喜。”
    “他前段時間剛從精神病院出來。”
    艾易點點頭，一副理解的模樣，“大叔，你這幾天去哪兒了，手機還屏蔽。”
    “以前工作的地方。”
    艾易點了點頭，沒再問下去。
    到了傍晚，7021過來告別，又幫他推拿按摩一番，手法粗暴，不過李岩確實覺得手腳疼痛感輕了不少，“保重。”他懶洋洋地說了句，心想自己明日也可出院了。
    李岩睡得昏昏沉沉，半夜偏偏醒來，這個房間隻有他一個人，安靜到死人一樣，這一刻，他莫名地覺得孤獨，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空虛。你還活著做什麼，這樣活著值得麼？他一遍遍問自己，手慢慢地伸向自己下麵，卻又瞬間頓住，有人，在看他。
    他撐起手肘，月光下，修長的身影，居然有幾分偉岸挺拔，那人慢慢走近他，眉目也是越來越清晰，明暗對比，居然是如此的立體俊朗，眸子看不清神色，卻是深沉。
    “小孩兒？”李岩試探地喚出名字，確定而又不確定，等著被喚名字的人，笑出一口白牙來，卻沒有得到回應，做夢了麼，他伸手開燈，手被一把拉住，整個人順帶著被抱住，聽得孩子有些委屈的聲音帶著哭腔，“艾易哥說你住院了，手腳廢了，癱在這裏也沒人照顧。”
    “……”李岩張了張嘴，眼角抽了抽，又不知道說什麼，隻能無奈地笑笑，一把一把地拍著小孩兒，“你再這樣壓著，我真得廢了。”
    “嗯。”孩子低聲應著，卻沒有鬆開他，“你被人打了麼？”
    “差不多。”李岩覺得黑暗的現實還是不要拿來汙染人家高中生的純潔世界，便樂嗬嗬地道，“我這好得差不多了，你看看。”他說著抬抬胳膊，手部肌肉還是有些僵硬。
    小孩兒笑得一口白牙，畫風總算正常地鬆開他，“叔，你一下走這麼多天，生氣都沒過，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傻小子。”李岩隻覺得心裏一分暖流，還挺享受這滋味的，“我沒事，回家去吧。”
    小孩兒臉突然有些紅，人也是不好意思的模樣看他，扭捏著，“那個，叔，我不怎麼敢晚上打的，叔你也知道，最近報道那麼多事情。”“唔？”那你怎麼過來的？
    “過來時候，沒想這麼多。”孩子嘴巴撇著，有些不好意思，李岩一下子就想到這孩子總是抱著平板在樓梯口坐著，等他回家，到底是不怎麼接觸外麵世界的小孩兒，多少有些像年少的自己，“你就在這兒睡吧，讓護士……”他話還沒說完，這小孩兒就鞋子一甩，笑得一口白牙地鑽進被窩，帶進一陣寒氣，“叔，外麵真的是一輪冷月。”
    “凍不壞你。”李岩把被子往這孩子身上蓋蓋，“以後這麼晚天，別亂跑。”
    “好嘞。”小孩兒往他溫暖的懷裏鑽鑽，問道，“叔，你剛剛是幹什麼呢，自慰麼？”
    “喲，知道挺多。”話這樣說，李岩卻是老臉一僵，輕咳，“年輕人，少擼管。”
    “我頻率不高，叔你一般一星期幾次？”小孩兒這一本正經討論的樣兒，反倒讓李岩不好意思，何況自己這倆天幹的事，也不適合和人家單純的心交流，他拍拍小孩的背，“睡吧睡吧，再說就都別睡了。”
    說完便背對著小孩兒睡下，這也是他習慣睡覺的方向，左耳朵壓下麵，雙手抱著自己，腿微蜷著，不會睡死，也不會鬼壓床。
    月光下，小孩兒眼睛微微顫抖，長睫毛一撲一閃，他的臉，小心地貼在男人的背上，額頭，眼睛，鼻子，嘴巴，下巴，一點點地，在男人身上印下痕跡，潤上男人的溫度。
    我喜歡你，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