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太陽曬得頭發發燙，李岩才起床，就見鄒越正居高臨下地看他，雙眸微沉深遠，給人貌似深情的錯覺，得了，又是那天紮脖頸的樣子，下意識地後縮些身子，卻被鄒越一把抓住，反過身子，扒下他的睡褲，涼得李岩一陣哆嗦，回頭，便見鄒三爺正仔細端詳他的菊花，“那個，三爺，我冷。”他後背僵得緊緊的，腿根子因為昨日那樣折騰，紅彤彤一塊兒還在，加上這說話靦腆的小樣兒，這麼一看也真有點那麼回事，“還是小時候聽話。”這是鄒越對李岩的口頭禪，叫李岩憤憤，蛋兒的，這都快慫成孫子了，還不聽話！
    早午飯放一塊兒吃，李岩這下真是餓得慌，自動忽略昨晚這個餐桌上發生的那蕩事兒，吃得很是歡快，鄒越便是優雅地拿著刀叉，看他一眼，吃一小口。
    氣氛和諧，正好不用李岩多說什麼話。
    吃完飯，換了書房，鄒越取了些資料給李岩一旁看著，屋裏進進出出不少人，彙報工作情況，交交財務報表，申請點補貼，順便祝福一下生日快樂。
    等這些人走了，齊老大給鄒越按摩肩膀，倆人聊些誰該推上去，誰該拉下來，倒也算權衡利弊，運籌帷幄，家長裏短，指點江山。
    鄒三爺實質上就是個信息販子，這是李岩總結所有工作特性得出的結論。
    “看出什麼了。”鄒越這一問，李岩就知道屋裏就剩他們兩人，“不是個善茬。”
    “你倆其實挺熟。”
    敢情說的是資料，李岩垂首認真琢磨了下資料上這人，喲！這不那天不愛說話的秘書先生麼！眼鏡取了，第一眼沒認出來，“生意上見過一次，是個不怎麼說話的人。”
    鄒越點點頭，又給他取了兩本書過來，一本歐洲革命史，一本AC公司發展概論，“今晚能多說說話，他是個不錯的後輩。”
    李岩很職業地關機，對著後視鏡半天職業笑容，不過怎麼整怎麼狗腿，他便收了起來，現在不就是在主子身邊的玩意兒，不狗腿，還能多高貴不成，不能太把自己當回事兒。
    “父親。”律師先生起身鞠躬，他今天沒戴眼鏡，整個人少了幾分清冷，與鄒越相似的眉眼看了看李岩，眼底有些意外的模樣，“您好，李先生，我是鄒子原。”
    “我記得你，秘書先生。”李岩淡定地笑著，其實心裏一陣翻滾，認識也二十多年了，這人啥時候有個孩子？他始終站在鄒三爺右手後15厘米位置，可以一伸脖子聽吩咐，隨時觀察雙方眼色，也可以給對方一定的距離，產生這是個不重要的貨的第一印象，所以李岩對秘書先生第一印象也是如此，再看看這相似的眉眼，鷹勾一些的鼻子，確實是相似，也就難怪那日戴上眼鏡，那個眼鏡！李岩帶著些探尋的目光看向鄒子原，這人正恭敬地聽鄒三爺說話，三爺語氣帶著些讚賞，可見對這個兒子頗為滿意。
    茶盞一席，便上了菜，李岩隻能看不能吃，心裏煞是苦悶，一想到中午那糕點，更是鬱悶，鄒三爺這人一次槍傷，命回來了，卻失了味覺，所以吃東西都是安小姐調配好的，外麵的東西，倒是不吃上一口，今日依然如此。鄒子原又和鄒三爺吃飯一個水平線，動作慢得像是分屍，難不成讓我來就是看兩人的吃飯的？這搞得李岩更加鬱悶。
    “父親對你很放心。”鄒子原依舊是分屍的速度吃飯，鄒三爺剛剛和齊老大有急事離開，其實嘴上說是急事，李岩也沒看出急在哪兒，走的時候還不忘不急不慢地說，今日送子原回家中住，不要喝酒。
    “三爺一向對人用心。”李岩依舊坐在自己位置，越發覺得自己笑得狗腿一套，“少爺您常回家，就知道三爺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他就是個信息販子。”鄒子原眼裏幾分不屑，相似的眉眼流露出對這個職業的輕視，李岩看著覺得有趣，不過現在自己主子是老爹鄒三爺，不是這個兒子，嘴巴自然也向著主子，“鄒家世代都是這個行業，某些程度上，這也是一種文化的傳承。”這層麵真是太高尚，有點說不下去，他咂了咂嘴，一下看到鄒子原冷清的眸子，便果斷換了方式，“你覺得三爺用這些信息害人，但是從另一個方麵來說，三爺也用此救了人，曹操劉備，孰能英雄，不過是立場而已。”
    “李先生還真是大方，被父親扔了三年監獄，依舊保持忠犬的立場。”
    這孩子說話不討喜，李岩眉頭微皺，臉上笑意收斂不少，“我隻知道，我們三爺不曾背叛任何人。”
    “他當然不會。”鄒子原麵色輕嘲，“先生過來吃些飯，也免得開車時出了神。”
    李岩頓時又覺得這小子討喜了。
    吃完飯出來，鄒子原進了對麵西餐廳，要談個案子，一個小時後出來，讓李岩外麵等著。
    信息販子的兒子是個律師，李岩有些幸災樂禍，看了看時間，八點，忽然間覺得有人在看他，忽地回頭看了幾次，沒人。
    得了，還是晃蕩會兒，買包煙什麼的，打發時間先。
    他不怎麼喜歡抽煙，隻是這兩天煩躁不安，除了抽煙，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叼著煙，一摸口袋才發現沒火，傻了，忘了這是鄒三爺給的衣服。
    四麵看看，正巧見得一個黑色小轎車上有點點紅光，再走近些，車窗伸出兩根手指，夾著支煙，心下一喜，他敲了敲車窗，指指自己的煙，比著口型借個火，片刻後，車窗稍微拉下了一些，那兩隻手指夾了個打火機給他，“不用還。”裏麵的人說完話便拉上了車窗，李岩隻覺得聲音有點熟悉，道了謝謝，又看了看車窗裏，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
    一隻煙抽完，小轎車還在，李岩覺得這打火機都鑲金了，還是還回去好，正好看看是誰，剛走了幾步，便見鄒子原出來，餐廳門口與人禮貌告別，那小轎車也是油門一響，刺兒的一聲就從他旁邊開過去了，大有點不長眼，撞人不償命的架勢。
    李岩都有點惡意猜想，剛剛那人不讓看臉，就是為了現在給他一下。
    車上鄒子原閉目養神，李岩也樂得自在，心裏敲著小調兒，琢磨著過兩天回去把打火機賣了去，當做精神損失費。
    其實鄒三爺在這兒的房子，外表和一般房子差不多，隻不過裏麵房間依舊是鄒家老宅子的模樣。鄒子原進門便直接開了個門進去，李岩跟在後麵，隨時聽差遣，心裏也有些小算盤，三爺回來，自己也能避開點。
    鄒子原的房間很歐式，白色的地毯鋪滿房間，白色的床，黑色的絲綢被褥，整個房間給人一種質感很好的享樂主義。
    鄒子原進屋便換了家居鞋，李岩不好意思進去，便說自己在外麵站著，有事兒吩咐。鄒子原點了點頭，轉身進浴室。
    一會兒聽到樓下有車笛聲，車燈透過窗子，廊道也亮了起來，李岩敲了敲門，道，“少爺，三爺回來了。”
    鄒子原開門，身上換了套衣服，家居褲，黑白不規則毛衣，頭發還沒有幹，毛茸茸的。大小都是人精，李岩猜想這小子這樣打扮就是為了體現家個概念。
    到了客廳，三爺已經進來，渾身透著外麵寒氣，齊老大正給他放好大衣帽子之類的。
    鄒子原在三爺對麵坐下，李岩已經倒了熱茶過來，三爺一杯，少爺一杯，正準備起身到一旁站著，三爺卻讓他坐下，“一家人，難得一起聊聊天。”
    李岩表示受寵若驚，本來笑得狗腿，這會兒也唯唯諾諾起來，心裏不知道這人想做什麼，愈發沒底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