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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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賀君一次也沒有見到過的表情。
梁齊從來都不會對自己這般羞赧,他隻是重複著一如既往的溫柔和包容而已。賀君知道他從未真正將自己當作過戀人,他隻是將自己看作弟弟而已。
這樣的梁齊,為什麼會突然起了變化?
因為“賀君”發生了變化,變得吸引他了嗎?梁齊更喜歡黎帆那種性格的人?
賀君之前並沒有愛過自己,而現在卻對花童做了這樣充滿愛意的舉動,是因為他在進入了遊戲之後愛上了花童嗎?
和自己相處數年都沒能萌生的愛意,卻在接近花童之後抽枝發芽了?
明明花童什麼也沒有為他做過,憑什麼?
刺客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樂師。月光並沒有映照到他,故而他的眼睛沒有反射出半分光彩。
良久,他後退了一步,轉身離開了這裏。
刺客自己也沒有察覺,他始終緊緊握著拳頭。
樂師從始至終都沒有發覺有人來過又離開。
一直以來都隻做著溫室花朵的他從來沒有麵臨過危險,自然也沒有足夠的洞察力和警惕心。
這大概是他來到遊戲以後,所度過的最平靜的一個夜晚了。
即便他知道死亡的威脅一直在埋伏,但是此刻他就是無比的安心,安心到了幾乎忘記了這些日子的經曆的地步。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我莫名地覺得很悲傷。那種哀戚的氣息是從他身上而來的,它感染到了我。真是的,爸,我是不是有點奇怪?明明他是對我笑著的,可是我竟然會有這種感覺。”
——“黎帆,賀君是個很膽小內向的人,他需要我的照顧。他很弱小,所以,我必須活下去,成為他的羽翼。”
花童迷蒙之間睜開眼,看向了樂師。
樂師靠著樹頂著篝火,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花童揉了揉眼睛,坐了起來:“接下來,我來守夜吧。”
樂師聽到他的聲音,怔了一下,仿佛被突然從神遊中被喚回了思緒:“不用了,我還不困,躺下也睡不著的。”
“那我陪你一起坐著。梁齊,你在想什麼呢?”花童的目光落在了他身側的日記上。
“我覺得我可能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了解你。”樂師低垂的眼簾流露出一絲失落。
“你害怕這樣的賀君嗎?”花童將那本日記拿過來,默默翻開。
樂師搖了搖頭:“我隻是覺得有點迷茫而已。無論怎麼樣,無論過去經曆了什麼,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所以,我永遠不會害怕你的。”
花童抬眼,瞥了一下樂師的側臉,抿了抿唇:“我……”
樂師微微抬起頭,等待著花童將話說完。
——“規則二:不能主動透露關於自己現實身份的信息,不能對暗號,暗示他人自己的真實身份。當然,如果對方是透過某些不經意的細節猜出來的,那就不算犯規。”
“……沒什麼。”花童捏著書本的手有些顫抖,“我隻是心裏不太好受而已。在神明看來,現在的我們就是一群小醜。”
被蒙住眼,在針山般的舞台上,演著讓神發笑的戲碼。
一個麵具,竟會讓人認不出最親近的人?
神明真的會操縱人類的命運嗎?
神明站在比所有人都高的地方,俯視著地麵,他們到底在想什麼呢?
為什麼在人忍受如此折磨的時候,他們反而會笑呢?
——因為真的太好笑了啊。
為什麼?到底哪裏可笑了?
——從不考慮代價,肆意的許願,渴求著沒有付出的回報;或者說,明知道要付出代價,卻仍舊願意用比那願望珍貴的東西去交換。不可笑嗎?
——總是認為自己會是被奇跡眷顧的那一個。無論身處何境,都認為自己是億萬分之一。用虛假的美夢一次又一次地欺騙自己,欺騙他人。這樣做明明什麼也得不到,卻樂此不疲。不可笑嗎?
——隻要封住雙目,就什麼也看不見;隻要蒙住耳朵,就什麼也聽不到;隻要堵住喉嚨,就什麼也說不出。封住五感,便連心也會被封住。無論是天才還是凡人,都被五感肆意支配著而不自覺。不可笑嗎?
撫著手中的日記,花童的心卻在一寸寸向下方的無底深淵沉去。
在進入遊戲時,他許下的願望是得知一切神秘事件的真相,那時他以為自己對這些一無所知。
但也許……答案一直都在離他最近的地方。
一切都是神明的遊戲。
人的誕生與死亡,悲傷與快樂,脫俗與平凡,都是神明的遊戲。
僅僅是騰尼斯遊戲,是不可能讓他們滿足的。所以他們不斷導演著新的遊戲,在各自的領地,以願望為脅,玩弄著自己的子民。
他們站在最高處,注視著這個遊戲,注視著這個地麵上發生的一切,感覺不到人類的感情,他們,隻是笑著。
就像……
——“啊,這次是你的蟋蟀贏了啊?”
——“是啊!哈哈哈,你那隻還欠著些火候呢!”
這竟然,是一個遊戲。
竟然是一個,用來“取悅”神的遊戲!
沙曆547年。
東蘿在窗外祈求,她說:“神明啊,如果你真的是神明的話,為什麼不能聽到我心中這小小的祈求呢?讓我活下去吧……請讓我活下去吧……神明啊……我比任何人都要虔誠,為什麼你卻不肯賜予我一個奇跡呢……”
未被狂風掩蓋的、淒愴的聲音透過窗縫,同黃沙一起,灌入室內。
我問阿裏婭:“為什麼東蘿的願望沒有實現呢?”
阿裏婭回複我說:“因為神已經實現過她的願望一次了。東蘿說想要駱駝,神將駱駝給予了她。”
這卻越發激發了我的疑惑:“可是,駱駝明明是雅米賠給東蘿的。東蘿獲得了駱駝,但是失去了兒子,她實現了願望,可是卻一點也不覺得開心啊。這樣也算是實現了願望嗎?”
阿裏婭繼續說:“當然算是啊。安地,你要明白一個道理,要想獲得,就必須要有付出。你付出的東西,至少要與你想獲得的一切擁有相當的價值才行。東蘿向神明許願,卻沒有奉上與駱駝等值的祭品,所以她本身便成為了祭品。神明奪走了克克,因為那是東蘿唯一擁有的,和駱駝等價的東西。”
我對此感到十分不解:“可是這樣的話,神的存在究竟有什麼意義呢?”
阿裏婭回答我:“有些東西,即使你擁有,它也無法為你帶來價值。神給予了我們舍棄它換取有用之物的機會。”
我終於明白了:“所以,現在,神明沒有響應東蘿的悲呼,任由她被淹沒在風沙之中,就是因為她已經沒有能夠付出的東西了嗎?”
阿裏婭溫柔地笑了:“是啊。我的安地。”
“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還要每天禱告呢?這不是以自己為祭品,在向神許願嗎?”
“因為除了向神祈求奇跡以外,我們已經沒有別的方法了。所以即使知道毫無作用,也不能停止。”
明明知道是徒勞無功,明明知道渴求獲得,就一定會失去什麼。可是,除了向神祈求以外,已經沒有別的方法了,所以,隻能向神祈求了。
隻有,屈膝跪地,匍匐在神明腳下,掩起血淚,虔誠地禱告。
隻能向神祈求了。
所以,隻向神祈求便好。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神明啊。
……
木工焦慮地行走於樹林之中,重重地喘著粗氣。腳步踏在厚厚的落葉上,發出沙沙的響聲。
寂靜的樹林中,隻餘下了他的腳步和呼吸聲。
心跳得極快,內心的不安在一寸寸擴大。人在恐懼的時候,如果是孤獨的,那麼這恐懼便會被放大數倍。
巨蛇吞吃了畫家的場景猶然在腦,那冷血動物冰涼的目光讓他感到渾身發冷。
站在最近的距離。目睹了全程,看著畫家被勒死,再從頭部開始被完整地吞下,隨後,那被食物撐大了肚子的蛇吐著信子,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別的蛇捕獵未能成功,都重新回到了地下,隻有這條蛇始終沒有動。
木工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鼓起勇氣邁動打顫的雙腿逃跑的,他至今都覺得,那蛇就在不遠處用冰冷的眼睛注視著他。
突然,另一個聲音在不遠處響了起來。
木工覺得自己的心霎時間提到了嗓子眼,他瞪圓了眼睛注視著聲音發出的方向,目眥盡裂,呼吸滯住,連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
“有沒有人在?”
刺客的聲音從樹的背後傳了過來。木工先是鬆了口氣,又再度將心髒提到了嗓子眼。
他沒有回答,雙膝微微彎曲了下去,他做好了隨時轉頭逃跑的準備。
“有沒有人?你們在嗎?向導?樂師?木工?”
聲音先近了一點,隨後又慢慢向遠方移動了過去。
木工鬆了口氣,擦了擦頭上的汗,虛脫地靠著樹坐在了地上。
他豎著耳朵,確定刺客漸漸走遠了以後,拍了拍胸口。
月亮懸掛在頭頂,透過葉縫向地麵投射冰冷的光。
他借著這道光,顫抖著拿出了自己的卡片,仔細地端詳著上麵的“棄權卡”三個字。
如果……遇到什麼意外的話他就立刻逃走。畢竟比起願望實現,他更想要的是自己的命。
如果刺客是和其他人一起來的,那他還敢出去,但腳步聲隻有一個。在這種情況下,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冒險的。
他比起其他人有著很大的優勢,他擁有棄權的權利,比別人多一條路的他沒有必要尋求他人的幫助。
反正正如那些人說的,就算他什麼都不做,遊戲也一定會結束。
木工從背包裏把自己的第二樣東西拿了出來,緊緊攥在了手心裏。雖然這樣東西現在已經沒用了,但是拿在手裏,總會安心一點。
木工擁有的第二樣東西,並不是什麼召喚蛇的道具,而是僅限使用一次的絕對防禦屏障。
這道屏障可以保護他免受一次攻擊,無論這次攻擊是來源於哪裏。巨蛇的陷阱陡然被觸發的一瞬間,木工嚇軟了腿。看著那輕易就可以將人命奪去的巨蛇,他發覺自己的身體不聽使喚了,大腦一片空白,甚至連逃跑的指令都無法下達。
害怕的感覺在畫家死後才陡然出現,也正是那時候,他才想起了自己應該逃跑。
如果沒有這樣東西的話,他大概已經死了。
木工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形象已經完全被其他人妖化了。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莫名其妙地成為他人眼中的加害者,畢竟,從進入遊戲的那一刻至今,他一直認為,別人攻擊自己是可能的,而自己卻絕對不會主動攻擊別人。當然,獄卒的那件事是個意外,團隊需要他去死,所以他必須去死。他的犧牲是必要的,自己那時的所作所為自然也算不上加害。
刺客剛才會在附近,也就是說,附近應該沒有危險。想到這裏,木工稍稍安心了一點。
一天的奔逃已經讓他疲憊不堪了,無論如何,先休息一下吧。
剛剛這樣想著,他就發現自己的麵前出現了一個人影。
木工霎時間僵住了。
刺客看到木工,腳步頓了一下,臉上頓時被驚愕所占據:“你在這裏啊?”
木工警惕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刺客鬆了口氣,輕聲道:“那個……那些蛇跑出來以後,我和其他人走散了……我還以為自己要被困死在這個樹林裏了,沒想到……居然能碰到你。”
木工聽他這麼說,稍微放下了戒備,雖說對方有說謊的可能性,但是這在已經被發現了的情況下去懷疑刺客,對他也沒有好處,稍微提防一點就好了:“我也是。”
“看到你以後我稍微安心了一點。”刺客緩步向著木工走了過來,然後在他對麵有一些距離的地方跪倒在地,擦了擦頭上的汗,“抱歉,我太疲憊了……這附近應該沒有危險吧?”
木工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刺客訕笑:“也是,我怎麼問你這種奇怪的問題。那個,我想一會兒去找其他人,可是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找。我覺得僅靠我們,可能沒辦法麵對未知的危險。”
“隻能靠運氣了吧。”木工回答得有些敷衍。其實他心底有點不太想去找其他人。
“也是。”刺客歎了口氣,慢慢向木工那邊移了移,“如果找不到他們的話,我們應該怎麼辦?我覺得至少應該找到花童,畢竟他拿著通關的法寶是。”
聽到花童這個名字,木工的臉色變了變:“我們也許沒必要和他們碰頭。隻要花童他們能通關,我們應該也會被順帶捎上。”
“這可不一定啊。”刺客幽幽歎了口氣,“之前通關的時候,大家都是在一起的,所以我們根本沒法確定自己會不會被丟在這個關卡。”
木工沉默了一會兒。
“對了,我們白天的時候在這裏生一團火吧,如果他們能看到煙霧,也許會來找我們。”
木工考慮了一會兒,似乎是覺得刺客說的也有點道理,便點頭應允了。
雖然他害怕其他人來搶自己的棄權卡,不過,他也不想被獨自丟在這一關。
“那個,你現在休息嗎?介不介意我先睡一會兒?當然,如果你現在要現在出發去別的地方,我就不睡了。”
木工搖了搖頭:“我也累了,都休息一會兒吧。”
刺客頓時開心了起來:“行,那如果你瞌睡了,就把我叫起來守夜吧,這林子裏還挺危險的,得有個人看著。”
話罷,刺客便在原地躺了下來,閉上了眼睛。
木工看他睡著,這才真的放下了心。無論如何,對方也不可能在睡覺的時候攻擊自己。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在原地鑽木升了一團火。黑夜裏,有這樣的溫暖光芒在,心裏總能更踏實一點。
此時已經是後半夜了,天大概再過一個多小時就會慢慢亮起來了,自己就等白天再睡吧。
雖然他也快被睡意折磨得半死,但無論如何,此刻他也不敢貿然相信刺客。
……
槍手在自己的位置上輾轉反側。雖然守夜的人是向導,但他此刻怎麼也睡不著。因為職業的緣故,他總要比其他人敏感得多,自然也很輕易就發現了向導在注意著自己。
想起白天刺客和向導竊竊私語的樣子,他有些不太舒服。
因為他自己就是在守夜的時候抓住空檔殺死了酒鬼的,所以不免在自己睡覺的時候產生比別人更多的擔憂。
因為自己殺了人,所以更害怕別人會不會也這樣對待自己。
向導看了槍手一會兒,又將目光收了回來。他拿出了兜裏的指南針,對著月光端詳上麵的指針。
因為不知道具體的方向,所以至今以來,他們一直邁著向南前行的步伐。遊戲至今為止,沒有給他們帶來半分的正麵享受,隻是不斷地,讓他們奔波勞碌,與極限做對抗的過程中累積著負麵情緒而已。
遊戲?
為什麼這會被稱為遊戲呢?
明明一點娛樂性都沒有,甚至,他們至今以來的行動,都堪稱無聊至極。
如果這台節目是給人類看的,那麼每一個人估計都會高呼無聊,然後關閉電視機吧。
指南針到底對他們有幫助嗎?
也許,不拘泥於指示,隨便走一個方向,反而會讓境遇更好一些。
槍手翻了個身,向導的注意力被這輕微的響動重新吸引了回去。
但是他隻瞥了槍手一下,便又將目光轉移開了。
在他看來,那隻是槍手無意之間的動作而已。
……
樂師坐著睡著了。頭低低地錘到了胸口,看得花童都覺得脖子疼。
花童將樂師放倒在了地上,隨後返回到自己的位置,將玩具熊拿出來抱在懷裏,擦淨了一個果子,輕輕地咬開,慢慢地吃。
“賀君?”
聽見這聲嘟噥,花童扭頭看向了樂師,發現對方並不是因為自己的觸碰而醒了過來。似乎是在做夢,而且,夢到了賀君。
花童輕輕歎了口氣。雖然他曾經堅信梁齊並不愛賀君,甚至跟刺客說了“如果他愛你,他就能認出你”這樣的話,但是現在,他有點懷疑自己的判斷了。
梁齊的世界裏隻有賀君。這樣的感情,也許早就已經在愛情之上了。
即便是這樣,梁齊卻仍舊沒有辦法在五感被迷霧蠱惑的情況下認出賀君。
想起過去在故事裏看到的“無論你變成什麼樣,我都會第一個認出你,因為我愛你”這樣的話,花童突然感到格外地迷茫。
沉睡中的樂師嘴臉帶著笑。他仿佛做了一個很美的夢,仿佛忘記了自己身處何地,恣意沉在了幸福之中。
……
“賀君,別撿了,這種葉子你撿不完的。”
賀君背對著梁齊蹲在無人的鄉間大道上,將地上的葉子一片片撿起來。即便此刻他手上已經有了一大把樹葉,卻還在貪心地撿拾。
梁齊見賀君毫無反應,無奈地笑了一下。
也對,對方還真是完全沉浸在這個小世界裏,忘乎所以了。
秋日的黃葉因風掙開枝椏的束縛,如蝴蝶於半空上下翻飛。賀君伸出手,一片落葉悠悠落在了他的掌心。
賀君愣了一下,小心地將這片葉子塞進了手裏的秋葉花捧,隨後,他抱著自己撿到的一大把樹葉,向梁齊奔去,將這些盡數遞到了梁齊麵前:“給你。”
梁齊訝異道:“你不是很喜歡這些葉子嗎?都給我?”
賀君垂下了微紅的臉:“它們很好看。我想把好的東西都給你。”
梁齊接過那堆樹葉,單手抱在懷中,淺淺笑了一下,摸了摸賀君的頭,隨後,輕輕在賀君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賀君,我的世界此刻是一個天堂,而你是這天堂裏唯一的,也是最耀眼的天使。
道路上的黃葉突然被一陣狂風全部吹走,手裏的葉子也不受控製的飛向了天空,樹木變成了一片片速度線,褪去顏色,最終消失得無影無蹤。
賀君站在這個純白色的世界裏,對著梁齊微笑。
這與現實完全脫節的荒誕之景讓梁齊怔了怔,他恍惚想起了自己身在何方。
賀君站在對麵,隻笑不說話。
梁齊溫柔地將他攬入了懷裏:“我一定會離開這個遊戲的,賀君。帶著你一起。這樣,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吧。”
懷裏的賀君並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攥緊了梁齊麵前的衣服。
……
距離刺客離開向導等人,已經過去整整三天了,木工一直沒有睡過覺。在刺客睡著時,他不敢睡,怕有危險降臨;在刺客守著時,他隻敢裝睡,因為他既怕刺客襲擊自己搶走棄權卡,又怕刺客發現自己的戒備。結果他幾乎快要被自己的擔憂折磨瘋了。
他才發現,最難忍受的不是不吃不喝,而是無法成眠。
刺客仿佛完全沒有意識到他這種狀態,還不斷地催促他加快腳步跟上自己,盡力去尋找其他人。
因為白天要點煙,他們便都是在夜晚走路,木工的夜視能力不太好,磕磕蹭蹭是常事,這樣的情況讓他的身體情況急轉直下。
刺客知道再過不久,他就熬不住了。
大約是被逼急了,一些想法在木工心底萌出了幼芽。
他的擔憂都是由那張棄權卡帶來的吧,所以他有三條路可走,第一,主動把棄權卡轉讓給刺客,以此來獲得安寧;第二,殺了刺客,自己一個人前行;第三,先以轉讓卡片的名義試探刺客,如果對方接受,就先把棄權卡給他,再殺了他奪回來。
木工不想放棄這條逃生的通道,所以他不會選擇一,而他又不太敢主動殺人,同時,這些日子的相處也讓他內心的恐懼感被消磨掉了一部分,他有些害怕一個人麵對可能暗藏殺機的樹林。
隻能選擇三了。
如果刺客拒絕自己,那就代表他值得信任,可以一起同行,自己也可以放下戒心;如果對方接受,那他就無論如何,都得做一次壞人了。
下了決心之後,木工吞了吞口水,向刺客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覺得,我拿著棄權卡也沒什麼用,要不,給你吧?”
刺客當然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倒不如說,他早就在等著木工對自己說出這句話。
“不用了。”刺客搖了搖頭,“如果你真的不想要的話,就等大家彙合之後問問別人要不要吧。”
“你不想要嗎?”木工心口的重石稍稍減輕了重量。
“我來到這個遊戲,是為了我重病的愛人。”刺客誠懇地道,“我不想給自己退縮的機會,因為如果我退縮,他就會死。我已經做好準備了,要麼實現願望,治好他的病,要麼死在這個遊戲裏。”
木工重重出了口氣:“讓我休息一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