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局·篇〉 第十四章 予君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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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想對我說什麼?我隻看見你的劍上沾著血。”
焰姬被他這一句話驚得許久才緩過神來,她愣愣抬眼看他,企圖努力在那雙眸中找到一絲猶豫的意味,然而玄墨的眸光分外冰冷,看得直教人發寒。她無意識地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飄著血腥味的屋內一陣窒息的空寂,玄墨上前扶住阿盈,失了他的身影遮掩,長窗外立刻有光線直直映進來,竟格外刺眼,晃得她眼中生生一陣刺痛,隨後便是蒙蒙水霧覆了眼簾,模模糊糊中一切都似幻似真。
呆滯了許久的心緒這才如同巨石投湖,猛地掀起狂瀾,她的指尖止不住地輕顫,隻好用力攥緊了拳,指甲直掐入手心,一線血絲蜿蜒自掌中而下,痛覺異常真實。
“玄墨,你信我,我怎麼可能殺師傅,我……”她恍若失神地搖頭,千般言語好似在口中被什麼東西堵住一樣,喃喃低語了許久,卻連自己也分辨不出究竟是在說什麼,隻好低低重複了一聲:“你信我……”
隨後,這一句低沉響起的無力話語,亦被屋內一陣長長的寂靜掩過。她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許久,望著玄墨用治療咒術替阿盈止血,很多次湧起想走上前去推開她的念頭,卻僅僅是一瞬就被壓下去。他冰冷的目光裏藏著深深的悲痛,一部分是因為師傅,另一部分……焰姬清晰地意識到,他一定對自己很失望。
想到這裏,她忽然猛地清醒幾分,向前邁了一步,定定望向玄墨:“我怎麼可能害師傅?我聽見聲響進來的時候,看見她正拿著那把帶血的劍,就奪過來了……”
血順著阿盈秀氣的臉龐止不住地流下來,她死死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肯讓玄墨看見,似乎被焰姬重振的氣場震懾,又驚慌連連向後挪幾步企圖遠離焰姬,忽然踩到地上的劍柄,差點一下栽倒在地,玄墨連忙攬過她。
“好,按你所說,是她殺了師傅,又用了苦肉計弄瞎自己的眼睛,然後栽贓於你,是這樣麼?”
焰姬呆呆地與他漸成沉斂漠然的目光對視,連呼吸也詫異地頓了頓,半晌才點頭:“是……是這樣啊……”
“你以為我會信?阿盈與我們生活這麼多年,一直都是這般纖弱的性子,她的傷又不是假的,你要我如何信你?”
這樣冷的目光,素來不是一向對她言聽計從的少年所有,卻又如此真實,她長久地沉默著。如此真實,以至於在以後終有一日她化作被他遺忘的光影時,身為亡魂的她依然會被此時此刻的回憶碾得心頭一顫,滲出血來。
焰姬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啟唇似要繼續辯解什麼,他卻已不再看自己,而是將目光轉向阿盈,她的心又狠狠一顫——此時,她終於看清了玄墨俊朗眉眼之間,那專注於阿盈的綿邈目光。
是錯覺?又似乎不是。
原來他不是糊塗至此,不是分不清是非,他隻是……有心袒護阿盈罷了。
她又能說什麼?
說不得。
焰姬忽然愈發覺得眼前那俊美的容顏漸漸陌生起來,好似捆在心口的一根線,突然被猛地一拽,連同五髒六腑都痛了一下。那是她從幼時開始的玩伴,一直到至今,唯一可以對其敞開心扉的男子……她以為他會是未來的夫君,與他在此地溫酒論茶,對飲談笑,相伴一世相安。
當初少年許下姻緣的玩笑話,居然被她當了真。
許久,她終於輕輕歎息一聲,然後默然笑一下,目光亦是黯了一黯。那絕世容顏此時看起來,竟也不比枝頭枯萎的花好看多少。
“罷了,反正辯解也無用,師傅真的不是我殺的,不過她的眼睛的確是我所傷,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她話語頓了一頓,似是繼續有話要說,卻遲遲沒有再開口。
“我走了。”最後,她將要說出口的那些話統統咽下,化作短短一句。轉身推開半掩的門,微微垂下長睫複低聲道:“你若實在不信,可以殺了我來償命,我不會還手。”
玄墨未答。她有一瞬間想回頭看看他會作何表示,但也終究隻是想一想而已。院落海棠開得正豔,她頭也不回地漸行漸遠,一路踏過低入塵埃裏的落花,身姿緩緩隱入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