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苓隻覺自己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睡過一個好覺了。這一覺仿佛睡了很久，睡得很深很沉，讓雲苓覺得似乎回到了小時候，娘親還在她床頭給她唱著歌謠哄她睡覺。
    那時，似乎不管天崩還是地裂，什麼事情都不需自己承擔，自有人將她護在懷中。
    “雲姑娘，你醒了嗎？”木槿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雲苓起身開門，隻見木槿端著一個銀盆站在門外，盆中的水波瀾甚微，全仰仗端盆的人手穩腳穩。
    “雲姑娘，樓主吩咐了，待您洗漱完畢，便可在樓中四處逛逛。”木槿將銀盆放在床邊的洗漱架上。
    “休羽醒了嗎？”雲苓有些擔心。
    “休羽公子早些時候就醒了，”木槿側頭看著緊閉的窗戶，“方才我上樓時，見到他在中庭看護法練劍，不知此時是否還在。”
    雲苓走到窗邊將窗輕輕推開，隻見中庭裏兩條黑色人影伴著兩道利光紛飛交舞。
    休羽方才提手刺出一劍，淩霄便急退兩步。她邊退邊翻身下腰錯步，手中的劍已隨身勢從左側攻到了防禦的防守薄弱處。
    休羽反應極快，反倒向那劍撞去，到了距劍刃不足一尺時，他驀地矮身而過。淩霄似已料到他會有此招應對，手中的劍馬上就收住去勢，劍帶風聲，追著休羽不休不放。
    被劍橫劈之勢所迫，休羽的身體幾乎與地麵成為一線，但他沒有停下，若一停下，那劍立刻便會急轉而下將他分屍。
    二人下盤功夫了得，就這麼一追一逃，幾乎到了中庭的邊緣。一旦到了牆邊，去路被截斷，休羽無處可去，隻能認輸。隻見休羽一到牆邊便頓了頓，幾個彈指間的功夫，他一蹬腿，腰狠狠一扭，竟將整個身體朝淩霄的反方向甩出幾丈，脫離了淩霄的攻擊範圍。
    雲苓雖然不精武道，也不禁為休羽這一甩拍掌叫好。休羽的劍法她看過許多次，卻鮮少在對敵時還去看他的靈通應變，沒想到他在武學造詣方麵已經如此精進。
    “輸了。”身旁的木槿見狀低呼。
    雲苓正想反駁，卻瞧見淩霄手中的劍也是虛勢追去而已，她一收一拋，竟將那劍淩空投出。這一投，似是算準了休羽的位置，劍禦風而去，自是比休羽的動作要快上許多。待休羽站定，那劍已到了喉前，卻生生停住了。
    隻見淩霄抬起一手，似是以氣禦劍，讓那劍不再向前。
    休羽見到此景，暢快一笑，道：“名不虛傳。”
    淩霄的劍法和應變，恐怕還在樓主之上。雲苓心中有些吃味，倒不是因為休羽敗下，而是因為休羽這樣開懷的笑，她也從未見過。
    雲苓垂下雙眸，不再去看中庭的二人，轉而去廚房之中為休羽熬藥。
    “雲苓姑娘，熬藥這種事，我來做便可。”木槿站在旁邊有些著急。
    “你退下吧，若是小樓問起，就說我執意如此。”雲苓冷冷瞥她一眼，繼續認真地控製火候。
    即便是出穀甚久了，雲苓還是保持每天熬藥讓休羽服下的習慣。她正尋思著如何將麵前這女子打發走，那木槿卻自覺退下了，想來應是去向小樓稟報此事了。
    雲苓也不在意，自顧自地煽火。
    “師姐，你又在熬藥啦？”休羽似是無甚戒心，腳步聲較之往常有些重。
    雲苓抬頭看了他一眼，也不應他，繼續低頭看藥。
    休羽一愣，昨晚分明還相談甚歡，他不解道：“師姐，你怎麼了？”
    說著，他湊到雲苓跟前，眼巴巴地望著她。這是他的慣用伎倆，往日裏若是他犯了什麼錯，便是這般求著原諒的神情。
    雲苓伸手輕輕將他推開，道：“我倒不知道原來你劍法這麼好。”
    休羽這才明白方才與淩霄的一番比試大概被師姐看了去，正欲解釋，卻見雲苓臉色煞白，嘴唇顫抖，她手一抖，扇子落在灶台上，險些將藥壺打翻。
    這樣的情景休羽太熟悉了。他扶著雲苓在牆邊坐下，從袖中取出方才比武的軟劍。
    雲苓一看，臉上神色驚恐，突然大吼道：“不要！我不準你這樣！”
    休羽恍若未聞，刀刃在腕上輕輕一劃，那臂上的萬千傷疤，又將會再添一道。他將手腕湊到雲苓嘴邊，道：“師姐，不要如此，少些血又死不了。”
    雲苓緊咬牙關，閉上眼，不願見到此情此景。
    “你當真不願服下？”休羽蹙眉，聲音冷然。
    雲苓搖搖頭，身子幾乎抖得坐不住了。
    休羽咬在自己的腕上，狠狠吸出了一口血，又以嘴渡給雲苓。雲苓一驚，血腥味已滑過喉間血一入喉，卻似緩解了身上夾雜著疼痛的灼熱，她的顫抖漸漸緩下。
    雲苓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與休羽初初相逢時，有敵來犯，休羽被迷藥魘住。那時她身無旁物，唯有下齒咬休羽以讓他清醒。就在那時，她喝下了休羽的血，從此便時常“發病”。
    發病時隻覺得五髒六腑間如烈火焚燒不盡，手腳卻是夾雜著疼痛的冰寒之冷。休羽總會在她發病時割破手腕讓她服下自己的血，雖然能夠短暫緩解她的“病”，但她的身體卻越來越虛弱了，發病時的症狀也越來越明顯。
    這便是他們出穀劫鎖魂丹的緣由。他們已被這件事逼得急了，也不願去考究鎖魂丹是否真有功效，隻當那是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