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32. 夢中夢(十一)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470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兩處射擊傷切入麵呢?”
佟科長將兩張照片傳遞給張簡瞳:“看創麵,頭上一槍由後腦貫入麵部貫出,右腿一槍由正麵穿入,為穿透傷。”
姑且可以認為死者身上兩處槍傷屬於遠程射擊傷,後頸的創傷屬於近戰傷。而射擊傷中,後腦為貫穿傷,小腿為穿透傷,說明前者的射擊距離明顯比後者近。
張簡瞳修眉微蹙,佟法醫的這份屍檢報告簡直讓匪夷所思,死者身上所有的傷痕都給人一種特別矛盾的感覺:是先近身搏鬥再連開兩槍?一槍“刀下留人”另一槍“取你狗頭”?還是開槍後近身將人暴打一頓再開槍?這要怎樣的變態才會幹出這等不可思議的事來……
調查員還有很多人都是心有疑惑,卻並不想深究,都想著還有沒有更直白的證據能夠直接還原現場:“技偵那邊監控分析得怎麼樣了?”
技偵賈科長擺弄著自己手裏的圓框大眼鏡,習慣性地摸了一把自己的地中海,然後迎著著一種閃爍著小星星的目光哀怨地直接往桌上一趴:“各位爸爸們,行行好,我們技偵真的不是神奇寶貝,我們都拿自己的稀疏的頭發擔保了,監控絕對沒有任何問題,黑屏的原因我手下的寶貝們還在分析,大概明天能出結果,其他的我們真的不知道啊啊啊啊!”
……李局和另外兩個副局長腦門上當場冒出幾道黑線,這哪來的製杖在檢察院的人麵前撒潑打滾。
脾氣火爆的莫梟掀桌而起,指著賈正景禿頂的腦門就罵:“幹啥呢?大家都在好好地彙報工作,你這啥態度?監控沒毛病的就不需要仔細分析了?黑屏的監控壞了其他路口的監控也全特麼的爆了?簡瞳和晟恩都說了現場可能有另外的可疑人出入,你們的調查比對結果呢?是不是不想幹了啊?不想幹馬上給老子打報告滾蛋!”
莫梟的一通大嗓門徹底把會議室那些昏昏欲睡的人刺激了個通透,如果現在再來個講座,效果肯定比之前好幾十倍。
賈正景縮了縮脖子,被莫梟訓得滿臉通紅——不是火氣上湧,而是羞愧。因為他真的在偷懶耍滑……
派出所那邊將案子移交到市局後,他便收到了需要檢查的監控。但是當時他正好在陪朋友吃飯,把任務隨手扔給自己屬下做了。
本想著這案子沒那麼緊急,不如等他明天有空了再重新安排。誰知道,當天晚上就召開了緊急會議。他火急火燎地趕回市局,剛拿了副科遞來的初檢報告沒來得及看完就被提問了。
李進傑敲了敲桌沿讓莫梟稍安勿躁:“老莫,別動火氣,深呼吸,咱們也要給技偵一點時間嘛!查監控本就是個繁瑣枯燥的工作,咱們的會議開得又緊急,這事不賴賈科。”
一邊打太極似的將話題推向來痕檢科那邊:“嚴科,你們部門調查進展怎麼樣了?”
“根據葉晟恩口供,死者是存在開槍可能的,我們科與法醫科協同完成了對死者全身包括衣物的檢驗,但並未查出硝煙反應。同時現場未發現除尹警員攜帶的六/四式配槍外的其他槍支。”痕檢的科長嚴真是個三十多歲的女警官,頭發穩穩盤在腦後,單看打扮就知道是個幹練的女強人。
“那能確認死者身上提取出的彈頭是出自六/四式的嗎?”
“完全匹配,結果與派出所初步分析相同。槍支上能提取到葉晟恩的指紋,且他能驗出硝煙反應。”嚴真快速做出總結回答道。
“這證據,簡直要把人往火坑裏推、死裏整啊……”有人小聲議論開了。
嚴真沒有理會這些閑言碎語,又從報告單中挑了幾個重點出來彙報:“但結合了嶺南派出所初步勘察現場以及祁隊他們複勘現場的照片和證物,我們發現了三個可疑點——其一,葉晟恩與死者間有四十米左右不重合的鞋印;其二,死者腳下淩亂的痕跡;其三,旁邊廢棄樹林靠主幹道的草地上散落的一些不明顯沙塵以及草木被踩踏過的折痕。”
說到第三點,嚴真的目光不經意瞟向坐姿呈防備狀態的張簡瞳。
張簡瞳一個姿勢保持久了有些疲勞,整個人的重心略微向後靠讓後背倚在座椅背上,過程中與嚴真的視線對接片刻,兩人像達成了某種共識彼此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坐在張簡瞳身邊的祁寧君還在奇怪他怎麼不知道第三條線索,餘光瞥到嚴真於張簡瞳的暗中互動心中微訝,腦海想到之前蹲在馬路牙子上一邊“刨土”一邊拍照的張簡瞳,心下了然:原來是找到了不尋常的痕跡。
但他也真的能忍,從古城到市區起碼四十多分鍾車程,憋了一路都不跟他這個隊長彙報,非得親自把線索交到痕檢科。
也不知究竟是因為之前兩人鬧不愉快,還是根本不信任他這個隊長。
調查員看了嚴真推過去的照片後,讓她詳細解釋一下這三點的可疑性。
“首先,葉晟恩追著逃跑的小偷出了窄巷到將軍祠正門,期間這段路都是黃土地,根據調查可以確定當時沒其他人會經過那裏。所以仔細排查後,我們可以根據提取到的鞋印看出,他們倆在這段距離上留下的鞋印方向是一致的。因此很符合葉晟恩的證詞,他們是一個逃一個追。
“但這種鞋印在祠堂前有四十米左右處斷開了,也就是說,葉晟恩最後停在了監控下的那個位置,他麵前四十米隻有死者一個人逃跑和倒地時站立的腳印。”嚴真屈起擱在會議桌上的右手食指敲了敲示意她說到了重點。
“如果是這樣,不就代表葉晟恩當時根本沒有接近過死者?”
“那後頸的創傷不是他造成的?”
“說不定是死者偷竊前弄的呢……”
調查員清了清嗓子讓突然低聲交談起來的人安靜:“你說的這點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證明葉晟恩當時並沒有靠近過死者,但是我們發現,你剛才說的第三點——旁邊樹林的草地上有被人踩踏過的痕跡,在監控失靈情況下,我們是否可以假設葉晟恩從草地上繞了路靠近死者?”
“噗嗤……”會議室當場有人沒憋住笑出了聲,“兄弟,當時是在追逃犯呢,人家幹嘛繞那麼大個圈隻為不留腳印地靠近死者打他一下?”
調查員一陣尷尬,剛才隻是下意識地反駁並提出了疑問,幹咳兩下繼續說:“不要多嘴,例行公事。剛才的推斷雖然從動機上看不合理,但也不影響最終對人的判決結果——即使這個可疑點能夠證明後頸的創傷不是葉晟恩所為,也成為不了非他造成的絕對致命傷或者不得不開槍的證明。”
嚴真非常職業地笑了笑表示尊重:“我提出這點不是為了證明非致命傷非葉晟恩所為所以他無罪。你們想想,如果這道傷不是在死者跑路前便有的,那麼能在現場造成這道傷的除了葉晟恩,還會有誰?”
點到為止的提問,嚴真抽出第二張報告繼續說:“現在看我前麵說的第二點,經分析,死者腳下一大圈的圓弧形痕跡是人為造成,如果這處痕跡之前有其他別的痕跡現在也被破壞找不出了。另外這處痕跡是人用鞋麵大幅度掃圈形成的,具體還需要進一步調查。
“我提出這點可疑是因為與重案組祁隊他們看法一致。死者最後站立與倒地位置相同,一擊斃命後也不會有掙紮痕跡,所以按理說腳下的痕跡不至於這麼淩亂。”
在座大部分人半信半疑:“如果不是死者自己弄的,那是誰為什麼要這麼做?”
嚴真擺擺手讓人不要太糾結在這上麵:“是誰我們還不知道,但是目的肯定是想掩蓋什麼痕跡。我知道這對證明葉晟恩無罪也沒什麼直接關係,咱了解就行,不多說,來看下一個。”
說著抽出來第三張圖集:“基於前麵兩個可疑點,如果當時現場有其他人在,這份圖可以說明如果黃土地上找不出其他鞋印的原因——那個人小心抹除了主路上的痕跡後從樹林這片地上溜走的。但是,現在這隻是我們的猜測,具體需要更多證據。這些沙土和折草我們也會盡快化驗出報告,看看能不能進一步提取出更多線索。”
莫約半個小時的主場結束,一口氣做完自己份內彙報還給出了另外推測與思路的嚴真隻覺得自己不僅嗓子在冒煙,連腦子也快燒起來。
祁寧君笑著給嚴真遞了瓶水去:“嚴科,我真心覺得你在痕檢科算屈才了,不如哪天我給李局打個報告,你調來我們重案組吧。”
“就你能貧。”嚴真樂嗬嗬地接了礦泉水擰開瓶蓋灌了兩大口,一時間會議室嚴肅緊張的氛圍緩和了許多。
會議時間過去將近一個鍾頭,該彙報的已彙報完,該詢問的問題也已提出,眼下除卻毫無進展的技偵科監控,其餘已有的證物似乎都證明不了什麼。
即使嚴真就痕檢結果提出了自己的推測,但都是建立在想象中的,經不起過多推敲。除非直接找出第三人,這些疑點才能被佐證,否則所有推論都是空談。
有人伸了個懶腰感歎了一句:“眼見為實,古人誠不我欺,咱們果然離不開技偵大佬們啊。”
“就是!賈科,你那邊快點回去給結果啊,看看到底有沒有什麼可疑的第三人。”
賈正景撇嘴:“最關鍵的監控都掉了,能發現個鳥……”
“現在不是監控的問題,有個極大的矛盾點你們沒發現嗎?”一道清冷的聲音像一柄利刃強勢介入,將周圍的七嘴八舌釘了個嚴實。
李進傑精明的目光透過鏡片投向聲音來源:“簡瞳有什麼特別見解?”
“死者身上三處傷痕存在極不合理的矛盾。”張簡瞳眉頭緊蹙,整場會議聽下來都沒人質疑過死者的傷痕,似乎都想放任無法解釋的矛盾點不顧了。
他擱下手頭的資料起身,眼神冷冽掃過在座人的麵孔,帶著讓人不敢直視的壓迫感,然後一字一頓地說:“而且這不符合葉晟恩的開槍動機。”
“人都還沒提審透呢,你怎麼就知道他的動機了?”其中一個調查員顯然並不信服這麼憑空冒出來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