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31. 夢中夢(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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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監控調取不完全,這邊現場勘察發現不了新線索,一切仿佛開始進入焦灼狀態。黃土大道上除了被拾走的彈殼、死者留下的血跡腦漿就是七七八八的各種腳印,任憑再專業的人挖地三尺、想破頭腦也提取不出任何有用證據。
“去廢林搜索的人有沒有什麼發現?”祁寧君一個電話過去催促。由於林子類似死胡同的性質,一般也沒人會往這個方向躲避或逃跑,本可以直接忽略過去,但生性謹慎的祁寧君仍派了一個人進去簡單查探圖個安心。
“報告祁隊,沒發現人或可疑證物。”
“歸隊吧,準備撤了。”祁寧君剛掛了電話,看著蹲在林子邊仔細“挖土”的張簡瞳,剛想上去說點什麼便被一陣急促的鈴聲打斷——是李局打來的催命電話。
“你帶著一組的人在案發現場?”
想必是回到市局後的李局發覺不對把莫梟逮住一頓批後問出了什麼,這會肯定憋著大招,就等著他們回去直接往臉上招呼。祁寧君隻好如實彙報:“我們兩個小時前接到命令下來的,接手了派出所的工作後順便勘察了一下現場,有個新發現。”
他指的是那個不自然的腳印痕跡。
“知道檢察院下來人前擅自行動算違/紀嗎?”李局的聲音聽上去和和氣氣的感受不出分毫怒火,但越是這樣祁寧君越不敢掉以輕心,以他對李進傑的了解,這人完全是笑麵虎一類的人物,最擅長“綿裏藏針”。想琢磨出這種人的真實想法,隻肖耐心聽到最後,等著他慢條斯理地露出冰山一角。
“莫局帶頭違/紀,你們怎麼也不勸勸他呢。”語氣是長輩般的責怪,像是循循善誘似的繼續說,“檢察院的調查專員剛到,人我已經給拖延住了暫時沒發現什麼,你們趕緊回來。”
肯定還沒完,祁寧君簡直受不住這樣若隱若現的刀尖,直逼主題:“莫局不會挨處分吧?這次是我們越職了,但我們都擔心葉晟恩,如果讓李局您為難了或者造成什麼不良影響,我們馬上回來跟調查員解釋然後寫檢查。”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整的我好像不關心晟恩那孩子一樣。行了,這次先放過你們,立刻給我回來開會。”李進傑見祁寧君非常“上道”,立刻停了那番細水長流的訓話,末了還得了便宜賣乖地裝模作樣訓了祁寧君一頓。
掛斷電話後祁寧君長舒了一口氣,非常不疑如果他繼續跟李局磨蹭下去,或者在這通“最後通牒”電話掛斷後繼續停留現場,等待他們的就不是滾回去寫檢查,而是李局讓他們不想幹趁早打報告滾蛋的通知了。
“來來來,都收拾妥帖,帶上證物收工了,局裏有會等著咱們趕過去,估計與這次案件有關!”祁寧君拍拍手讓所有人看過來。
“我留下來守現場。”張簡瞳聽到消息後第一念頭也是馬上回去開會,但心底隱約有種奇怪的感覺,讓他根本放心不下離開現場。
而且另一方麵,他還想趁沒人時施法一次,仔細查看那個能影響小偷甚至帶了骨戒的葉晟恩的陣法——之前一直人來人往的,他根本不方便動手。
祁寧君壓根沒往一方麵想,隻是覺得張簡瞳又要跟他強,心底一個不快,正色道:“我知道這邊你放不下,但是要我們回去是李局的意思,況且調查員也來了,我們先回去開個會,協商一下看看後麵怎麼辦。”
不知不覺一行人忙活到了日落時分,暖金色的陽光揮灑在地平線上,人影在地麵上無線被拉長,似乎隨時都會隨著最後一絲光線消失在夜幕中。
張簡瞳踩著自己的影子沒有出聲,像是把外界都屏蔽了然後將自己關在一個小世界裏放空自我:他能不費吹灰之力往靈異方向調查,最終得以窺探真相。但能看見又有什麼用呢?之前一次兩次案件他都可以依靠自己特殊的天賦窺探故事結果,最後要不是因為葉晟恩,這些案件都是不存在證據、無解的。這次也是,想把葉晟恩撈出來隻能靠實打實的證據。
他必須抑製住窺探的好奇心,在萬般隱忍下按規矩辦事。
“小瞳,你沒必要把自己逼到絕境,有些東西是急不來的。”祁寧君上前一步,抬手似乎要捉上張簡瞳看上去顯得單薄的肩。
張簡瞳下意識地後撤一步避開,隻是單純反感祁寧君的觸碰並非想違抗命令,但顯然這番舉動被誤會了。
“現在我們一起回去最多寫檢查這麼簡單,如果你一意孤行,不止最後連協助調查的權利都沒有,你還會被停職甚至離職。”祁寧君訕訕放下手,嚴肅地看著想不聽指揮的張簡瞳。
兩人一時僵持不下——很多年前,祁寧君就很頭疼麵對這麼固執的張簡瞳,也不知道怎麼去順那渾身豎著的小刺。張簡瞳也經常想不通祁寧君究竟想要自己什麼樣的反應,順從會讓祁寧君覺得別扭、反抗會讓祁寧君沒安全感……
仿佛兩人天生的水火不相容,隻要距離近了就會發生激烈的化學排斥反應,鬧得烏煙瘴氣、雞飛狗跳。最終還是旁邊幾個同事將兩人拉開將請上了車,結束了這突如其來的尷尬又劍拔弩張的對峙。
市局的長桌會議異常熱鬧,參與人除卻市局局長、三個副局長、兩個檢察院調查員、重案一組、法醫、技偵、痕檢科長外,還有參與過案子的嶺南派出所所長、中隊何宏軍、巡警尹超還有他的另一個同事、派出所槍械管理員、證物提取人。
整場會議由李局主持、檢察院兩人監督問審、三個副局和派出所所長協助、其餘各部門人接受詢問並彙報已知信息。至此,對鑒定公職人員葉晟恩開槍合理性的調查正式啟動。
李局長敲了敲桌沿示意相互交頭接耳的人安靜:“討論得也差不多了,我們現在來回顧一下事發經過,那就……先從嶺南派出所的尹警員開始吧。”
“我一般負責將軍廟周邊的治安巡邏任務,上午和同事一起執行任務途中碰到正在實施偷竊行為的嫌疑人,我們剛準備過去抓捕,那小偷發現我們後直接從椅子上拎起那位女性的包轉身就跑。我跟被盜人一路往商業街追下去,接近分叉路時碰到了葉警官和張警官……”接著就發生了那一係列的倒黴事,尹超對著筆記本一邊詳細回顧著當時的情節。
兩名調查員輕聲交談了幾句,其中一人發問:“能解釋一下基層巡警配槍的理由嗎?”
依照省廳規定,重點大城市或邊防城市的特殊部門才有日常配槍的規定,比如刑警、特警、緝毒警等等,但治安、巡警和交警是不支持配發或攜帶槍支的。尹超能夠配槍還能帶槍出巡,本就是極不合規矩的,如果沒有什麼特別批令,這事追查起來恐怕得牽連一堆人。
“這……”尹超突然語塞,因為在他看來配槍巡邏是單位的規範,怎麼現在看起來好像還是他違/紀了?
嶺南派出所的所長幹咳一聲接了話:“這事得往前了說,大概十多年前吧……”
古城地處偏遠,雖然算不得大城市也不是什麼邊防城鎮,但因臨海,偷渡之人多且魚龍混雜,早年還出現過持槍暴徒與偷渡者襲警事件,當時鬧得轟轟烈烈,為此省廳特地下過古城沿海單位配槍的決定,允許這片地區治安巡警配槍出警,這項決定目前也沒撤銷。
“所以我們配槍出巡成了一種習慣,不過你放心,咱都嚴格遵循槍彈分離、人員登記監管的,出不了任何問題。”所長信誓旦旦地保證,一邊還想調檔來證明自己說的話不是編造的。
但調查員顯然沒有繼續追查的意思,在大概了解情況並得到合理解釋後開始了下一輪詢問。
“那麼張警官,你是怎麼判斷出小偷身上攜帶槍支的?”
張簡瞳原本端著半個身子筆直地坐在椅子三分之一處,保持著隨時準備離開的姿勢。被突然點名到,他也隻是身子向前微傾,讓雙手肘支在會議桌邊緣,手背拖住下巴,帶著些許壓迫感目光冷冰冰地回視著提問的調查員,然後惜字如金地給了回答:“看見的。”
“根據莫副局提供的信息,你和葉晟恩倆正好在休假期,也未接任何秘密任務,為什麼會一起出現在將軍祠?”這是一個非常巧妙又敏感的問題。
不明所以的人也像是突然被點醒帶著探究的目光看向當事人,知道原因的祁寧君還有重案一組部分成員視線中隱約透著擔憂。他倆的關係在熟人間也沒什麼可隱瞞的,組裏平日最多拿這個調侃一下並沒惡意。若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攤開了說,多少對當事人會造成不良影響的。
張簡瞳姿勢不變,輕描淡寫地把話題帶了過去:“同事間一起休假,結伴娛樂,恰巧碰到案子,很奇怪嗎?你們如果是想證明我的證詞不具合法效應,這點我無可辯駁。”
這個回答似乎非常貼合調查員的心意,那邊點頭:“沒錯,非公務期間,如果你們私下交情比較好的話,我們有權懷疑你口供的真實性,對你的證詞我們先保留看法。”
隨後兩個調查員翻閱了一下目前提交的彙報資料,轉而把問題拋給了技偵、痕檢和法醫科:“但目前為止,你們還有其他發現或者有關於嫌疑人當時是非法攜帶危險物品的證明嗎?”
法醫科的青年才俊佟科長以食指推了推自己的金框眼睛,轉手在會議桌上推出麵前的一疊報告:“二次屍檢結果由我們市局負責——絕對致命傷來自後腦貫穿性槍傷,死者後頸創傷與右小腿射擊傷有明顯生活反應,全身其餘部分未見超生反應,未見抵抗傷。”
“所以說……後頸與小腿的傷口並未造成小偷的死亡,隻有最後那一槍。而且這三處傷口形成的時間間隔並不大,死者死亡時間距離警方控製現場時間也不出半個小時。”祁寧君若有所思地握著手中的圓珠筆轉了一圈,將這些重點在筆記本上記下。
“後頸的創傷與無抵抗傷結合來看,死者死前至少還被人近身襲擊過。”張簡瞳補充道,微微偏頭隨口問了一句,“死者身上有發現槍口印痕嗎?”
佟科長像是把整份報告都背下來了,突然被提問也不需要翻閱手下資料,幾乎是張口就答:“無槍口印痕,可以排除近距離接觸或半接觸式射擊。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如果有需要補充鑒定的,我們科會在三輪屍檢結果出來時一起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