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30.夢中夢(九)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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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的陽光總是溫和又典雅的,伴隨著不時裹挾著枯葉的秋風,涼颼颼地帶走人的體溫,莫名留下一股蕭瑟的悲涼感。
    尤其是在將軍祠周圍這片荒涼的土地上,年久失修的廟宇與人際稀少的黃土大道、支楞著光杆顯得有些營養不良的樹幹相互映襯著,到真是“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的寫實。
    站在將軍祠正門前的大道上,左右遠眺都是一馬平川的開闊地,唯一的“羊腸小道”在麵向祠堂的左側五十米開外,祠堂正對麵是當年市內一個綠化項目開發的大片林園——工程因為更換市長各類手續交接不全最終半途而廢,如今此處隻是個荒廢的林子。
    穿過林子再步行個十五分鍾左右可以到台隍城牆下,但卻上不得城牆也不能沿著城牆走出去,因此可以說是一條死路,按理說這是個不會被旁人關注的地方。
    張簡瞳站在馬路牙子上,目測了一下小偷倒地的範圍麵,視線自動調整了幾個平移方位後,心底估摸著普通袖珍手槍的射程,然後在大道以自己為中心的百米範圍內展開了地毯式搜索——同嶺南派出所留下來在現場搜集可能證物的刑警一樣,毫無所獲。
    仿佛那彈殼與彈頭憑空消失了般,更像是葉晟恩的胡言亂語……
    “哎,葉警官,咱都快把著條路挖地三尺了,別說子彈、彈痕,連個碎片星子都沒看著。可別真是葉警官為了應對調查的說辭吧?”
    張簡瞳眼神冷冷掃了一眼明顯有些不耐煩的警員,沉聲說:“一定有。”
    且不說葉晟恩是否說謊,單是小偷身上的槍支不見這一點都極其可疑,況且……
    身後有人嗤笑一聲:“怎麼?市局的人看不起我們下麵的人的辦事?非得親自監督著辦完後,得不到想要的結果這是還來怪罪我們辦事不利了?”
    迎著這充滿火藥味的話和語調,張簡瞳微微側頭看到準備收工的何宏軍叼著煙一臉不快地站在他旁邊。張簡瞳心底微怔,之前還以為這個中隊長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敵意是因為暗中小動作被阻,現在看來竟是不滿他懷疑他們工作的態度和做法。
    “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
    何宏軍低頭將煙點燃,咬著濾嘴含含糊糊地接話:“重案組天才們的個人喜好唄,我也懂,但我也就是心裏不痛快說說而已。”
    像個沒有惡意的頑劣孩童,撒完心底的火後繼續沒心沒肺。何宏軍指了指大路外圍開進來的三輛黑色外殼的牧馬人:“你大隊來了,要怎麼查隨你們,我們廟小容不得你們幾尊大佛,先撤了,你們的人趕緊自己來我那提走。”
    何宏軍對重案組乃至市局的怨念讓張簡瞳有些摸不著頭腦,想想自己之前做的,好像也並沒有造成什麼讓兩人苦大仇深的矛盾。
    有個資曆看上去比較深的同事拉了拉張簡瞳低聲說:“你也別在意,我們何隊早幾年本來是要被調去重案組的,後麵因為性子太耿直,脾氣大而且又不懂得變通,上麵怕他以後出大問題,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這種一心撲在事業上,想把一生都奉獻在公安事業的人,最終拚盡努力也無法達到夢想的頂端,所有的抑鬱不得誌總需要一個出口被發泄。
    了解實情的張簡瞳反而鬆了一口氣,如果說何宏軍發泄的方式不是充滿敵意地抱怨幾句完事,而是暗中積蓄著什麼陰謀想著日後必將百倍償還,張簡瞳此刻會立刻申請對何宏軍的嚴密調查與心理測評。
    “小瞳!”那邊與派出所交接完工作的祁寧君大著嗓門朝張簡瞳嚎了一聲。
    張簡瞳這廂剛把何宏軍的事想通,聽到祁寧君的聲音才後知後覺起何宏軍前麵幾句話提到的一件事:什麼是“你大隊來了”?調查違規公職人員不應該是檢察院的工作麼?什麼時候輪到他們重案組來負責了?
    轉身看到以祁寧君為首的七個人,都是重案一組的成員,連一個檢察院派來監督的都沒有。
    ……這不是直接明目張膽地要開後門吧?
    “怎麼是你們?檢察院那邊沒來人?”張簡瞳皺眉。
    祁寧君撇嘴,似乎對這次行動也大為不滿:“嶺南派出所的電話是莫局接的,以老頭子那護犢子的性子你覺得他能怎麼處理這事?上報完紀委和檢察院後,他老人家直接讓我們一組推了所有手上任務優先處理這邊。
    “嘖,拉著全隊給他擦屁股,要不是看在小瞳你……”祁寧君看到張簡瞳瞬間冷下來的臉當即住嘴,轉頭指揮帶來的人接手現場勘察工作。
    張簡瞳的冷下來的表情隻是在一眨眼功夫便回複正常:“他沒做錯什麼,也不需要任何人給他開後門,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如果真的是他的問題最後進去蹲號子呢?”祁寧君反問。
    “我不會讓他被誣陷進去的。”語調依舊平淡冷漠,忽略掉言語內容,讓人聽不出任何喜怒哀樂。但這句話本身就帶著偏執,還有獻祭般的真心與信任。
    普通人乍一聽還以為這人因為愛情失了理智,但了解張簡瞳的人隻會滿心遺憾這份信任不能屬於自己——因為他不是衝動的人,這點祁寧君印象最為深刻,當初就因張簡瞳的過分理智導致他們分的手。
    衝動下的信任是在激素刺激下做出的本能反應,但通常會在未來某一刻因為一些理由後悔,因此這是短暫的;理智下的信任是在權衡利弊、條分縷析後做出的判斷,在融合了沉澱下來的感情後,顯得永恒又堅不可摧。
    祁寧君無話可說隻得攤手先默認了,吩咐了兩個人去景區安保室與派出所的同誌一起調取並排查監控後,自己則戴上了白色手套準備勘察現場。
    “看腳印。”張簡瞳示意祁寧君看死者倒地時周圍留下的痕跡。
    祁寧君低頭看到自己拔腳離開後在黃土地上留下的兩排清晰鞋印,然後環視周圍一圈,想到交接任務時初勘現場的報告:將軍廟這邊本就人跡罕至,且今日該景點不對外開放,那麼在這片黃土地上行走就一定會留下清晰的腳印。但是現場方圓五百米內都沒發現一個可疑腳印。
    這裏是排除了痕跡被進出現場的警察覆蓋的情況,因為在取證過程中保護現場是每個外勤警員的必修課。況且初次排查時,如果在小偷身邊發現可疑腳印的話早就上報了。
    祁寧君有些不明所以,如果張簡瞳是想證明現場有第三個人在,就理應極力去找可疑腳印的證據,但這……
    “死者倒地的位置,腳周圍痕跡過於刻意。”張簡瞳跳下馬路牙子小心翼翼地挪了過去。
    在白線圈起的人形輪廓邊蹲了幾分鍾的祁寧君突然嘖了一聲:“之前沒仔細看,以為隻有死者一人跑路的腳印,但是果然這裏很奇怪。”
    祁寧君伸手在雙腳到膝蓋下的地上畫了個大圈:“這塊痕跡非常不自然,以死者倒地時腳掌為中心,周圍的痕跡像是死者在死絕前跳了支踢踏舞。”
    “死者後腦勺為貫穿槍傷,子彈正好破壞腦幹並於顱內形成空腔破壞腦組織,是一擊斃命,當場死亡。”因此也可以排除倒地後掙紮留下的痕跡。
    那麼,一個被追的人,理應隻留下清晰的兩排跑路的鞋印。如果中途停來下並原地轉身,腳下土壤痕跡範圍也不至於這麼大一片。
    “看起來像是故意製造的痕跡企圖掩蓋其他什麼痕跡一樣。”有人插了句嘴。
    “姑且可以推測是有第三個人進出過現場,一擊斃命手法專業而且反偵查意識極強。”祁寧君起身拍拍手上的灰塵,“來個人給這拍幾張特寫。”
    然後轉身拍拍張簡瞳的肩,歎了口氣:“你果然在任何時候都理智到讓人害怕。”
    張簡瞳永遠是那個祁寧君喜歡又不敢愛的張簡瞳,冷靜理智到像個不懂感情的機器。即使偶爾透露出丁點喜歡,也會讓人忍不住去想,這並不是他愛你,而是這台機器千番思量後得出的利益最大、結果最優的解。
    是以,祁寧君一直都這麼想:與這樣的人談戀愛,是極其沒有安全感的。
    張簡瞳不找邊際地避開祁寧君的靠近,心中沒有絲毫因說服祁寧君後的放鬆,因為腳印並不能成為證明現場有第三人的直接證據,隻有找到那把消失的手槍以及無法驗證存在與否的“薛定諤子彈和彈殼”才能將葉晟恩從這段陰謀中撈出來。
    勘察途中,前往安保室調監控的人來電話向祁寧君彙報,說將軍祠門前的監控在拍到葉晟恩持槍出現後,仿佛受到了什麼幹擾或者接觸不良進入了將近八分鍾的黑屏狀態,直到後麵警察過來封鎖現場才恢複正常。
    “監控異常持續了八分鍾,值班人都沒有去排查故障?”祁寧君禁鎖的眉頭差點擰出一個八字來。
    “祁隊,您也知道這邊雖然是旅遊景點,但畢竟是老城區,城建開發初有些東西就不歸咱市管轄的,所以像什麼管理鬆散,基礎設施年久失修等等的人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往小了說,平日這邊沒個屁大點的事發生,工作人員也都散漫慣了,工作期間打盹、離崗的現象也司空見慣。這回監控黑屏一時也沒發現,等他們發現準備維修時監控自己就恢複了。況且就算沒恢複,他們也不會往有案子方麵想,至少得等個一兩周才能叫人維修好。”
    一切都太過於巧合了,作為刑偵人員常年與各種犯罪勢力打交道練就的敏銳嗅覺讓祁寧君也不得不懷疑這一切的確如張簡瞳所想那般,有人一手操縱著這一切,目標就是葉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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