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29.夢中夢(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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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晟恩。”清冷卻不失柔和的聲音像清心鈴般有著安撫人心的魔力,將混沌狀態中的葉晟恩喚醒。
誰在喚他?聲音是那麼的熟悉,但能擁有這把清冷嗓音的人已經……化為焦炭了啊……葉晟恩掙紮著將意識從瀝青般膠著的黑暗中抽離出來,就算是幻聽也好幻覺也罷,他還是想看看的。
飄忽的視線迎著耀眼白光恍惚片刻後聚焦,然後定格在仿佛精雕細琢出麵容上。葉晟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個機靈挺直了身子,全身緊繃著進入蓄勢待發的狀態:死而複生?還是做夢?
“?”張簡瞳的目光追隨著魔怔般的葉晟恩,淡漠的臉上隱約染上了一層擔憂。
“我真的不是在做夢?”葉晟恩有些手忙腳亂地在自己大腿掐了一把又去捧張簡瞳的臉,想通過痛覺與觸感判別自己是否在夢境裏。
張簡瞳扒拉開在自己臉上作亂的手,鎮定的表情有些崩:剛交的男朋友精神失常了,能退貨嗎?
“之前發生什麼了你還有印象嗎?為什麼他死了。”張簡瞳指了指葉晟恩前方一具淌血的屍體。
葉晟恩還沒來得及放置穩妥的心聞言再次跳出嗓子眼,他抬頭看到咖啡色夾克小偷俯臥在地一動不動,殷紅的血從大腿下和腦後的血窟窿裏流淌出,參合著塵土在地上彙成一灘凝固的暗紅印記。眼角餘光是腳邊的六/四式手槍還有兩顆消耗過的彈殼。遠處是催人心慌的警笛聲。
葉晟恩有些恍惚,大同小異的場景,讓他突然有些分辨不清這究竟是夢的無盡輪回還是現實。
“簡瞳,我之前似乎做了一個夢……與現在差不多,嫌疑人死了,所有證據指向是我殺的,而你……最後因為調查被陷害身亡。”葉晟恩雙手攀上張簡瞳的肩膀,雙手用力收緊,“我不知道我現在是不是還在做夢,到底哪個才是真的。”
張簡瞳深邃的眸子中泛起些許波瀾,四下環顧後神色染上了些許凝重的意味:“周圍有被精心布置下的邪門陣法,你受了點影響。”
看著葉晟恩依舊迷茫的眼神,張簡瞳拉下他的雙手,不經意間撫過那滾燙的手掌,最後托起左手平舉到兩人麵前,輕聲說:“了解過《盜夢空間》嗎?這枚骨戒不會受陣法影響,它在,你就不在夢境中。”
《盜夢空間》中織夢人想區分夢境與現實需要媒介,這枚骨戒存在與否的性質類似於“盜夢”中的那枚能否停下轉動的陀螺。
葉晟恩盯著左手無名指上那枚紋路複雜的骨戒——還是上次在地下宮保護他報廢,最後又被張簡瞳費心修複,重新親手戴在無名指上的。雖說有辟邪鎮魂功效,但更多時候隻被他當做張簡瞳給的定情信物。
“另外,夢以夢主大腦發出的信號為根基,主觀能動性很強。”
所謂當局者迷,在夢中時,做夢的人尚且無法察覺,一旦脫離就會發現:那些被營造出來的人或事大多是以做夢的人的意誌為發展,帶著濃厚的主觀色彩。而現實中,人是作為個體存在的,事態更多以常態客觀發展。
譬如現在張簡瞳所說的異常由邪門陣法引起,但在夢中,葉晟恩潛意識是主張唯物主義的,所以死嗑異常用科學解釋,一切發生的事情都不會與靈異沾邊。
當然這並不是鼓勵人將一切解釋不了的現象歸為靈異,靈異也好、科學也罷,任何猜測都需要證據證明的。
好不容易找回自我的葉晟恩長舒一口氣,卻還沒能夠來得急將心回歸穩妥突然想起一件事。警笛由遠而近,已經可見紅藍交錯的燈光,他拉了張簡瞳問:“你從哪邊過來的,沿路有沒有看見什麼可疑的人?小偷身上的槍還在嗎?”
“我和張警官把那受害人交給附近巡邏的隊友後,沿著你追人的方向來的,一路上都是小巷子九曲十八彎的,繞了大半天才轉到主幹道上,來的路上倒是沒碰見什麼人,但是也不知道在繞路的時候有沒有錯過些什麼。”一道介於成熟青年與稚嫩少年的嗓音在兩人身後響起。
葉晟恩聞聲看去,是之前借槍的那個小警員:“你……”
“啊,我叫尹超,在嶺南派出所治安大隊工作,剛過實習期轉正沒多久。”小警員有些拘謹地摸了摸後腦勺,憨憨一笑,“我聯係了大隊支援葉警官,喏,前麵那幾輛警車就是他們。”
與夢中雷同的場景讓葉晟恩瞳孔緊縮起來,趕到現場的警察們迅速了解了情況後,立即展開封鎖、采證等工作。
還是那名國字臉的老警察,帶著一派剛正不阿的氣勢向他走來:“你好,我是嶺東派出所的中隊長何宏軍,小尹跟我彙報了這邊的情況。”
葉晟恩順勢與何宏軍握了手,視線早已在地上那巨死屍上逡巡了好幾遍,收回視線的過程中與張簡瞳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都看出了彼此內心的沉重與驚濤駭浪:果然,那把槍還是沒了。
“看來現場情況與彙報有些出入,是葉警官擊斃的……歹徒?”何宏軍對照了一下自己的筆記和法醫遞上的初步檢查,一時間有些拿捏不準對死者的身份界定。
按照事先彙報情況來看,地上那人持槍行竊,對公眾安全造成極大威脅,理應劃分為“歹徒”一列。但從現場看,那人並不具備給公共安全帶來巨大威脅的能力,在手持配槍的葉晟恩麵前反而顯得是手無縛雞之力。
究竟是葉晟恩義務維護治安還是暴力/執法或者失手殺人,當中的界定是極其微妙的,何宏軍遲疑片刻後繼續問:“詳細說一下當時情況?”
葉晟恩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如果之前的夢境是預示,那麼接下來就會有人帶著對他不利的證據來彙報,還會出現媒體,接下來還有停職、審問……一切照著預示的發展,然後簡瞳會死。
從夢中看,係統內部出了“鬼”,逼急了他們會狗急跳牆。想要避免最後的結果,葉晟恩便不能再通過內部申請上級支援,也不能束手無策被關押起來。
劍拔弩張的氛圍中,張簡瞳抬手輕輕按上葉晟恩因為緊繃而僵硬的肩,似乎想通過這個細微的舉動安撫人心。
葉晟恩心中微微掙紮:“簡瞳,願意跟我一起麵對深淵嗎?”
“如你當初了解我的世界後,仍然不棄我而去。”
葉晟恩心念一動,反手緊緊扣住張簡瞳清瘦的手腕,低聲迅速地下了指令:“小偷一定開過槍,你親自沿彈道軌跡仔細找線索,今天內一定要找到,找到再離開。另外調取將軍廟周邊所有大街小巷監控,著重看你們來的那條、我們站的這條主幹道還有將軍廟前的監控,統計、交叉對比後篩選排查出可疑人。還有……”
“我已經聯係了市局派人接手你的案子,檢察院也馬上會派專員下來調查,在那之前還得請你上我們派出所走一趟。”見葉晟恩對關鍵問題避而不答,自覺案情性質難定的何宏軍在給市局電話彙報完情況後,不由分說給葉晟恩上了手銬。
沒來得及叮囑完,葉晟恩將視線落在將軍祠大門上的監控上,停留片刻又轉向張簡瞳,給了一個眼神後,不經意地敲了敲自己手腕上的電子表,無聲說了一個字,看嘴型是——蘇。接著他又不動聲色地將視線掃過身邊壓著他上警車的人,然後搖了搖頭。
在外人看來是沒頭沒腦的一係列舉動,但是相處一段時間熟悉彼此的兩人已經配合默契到了一種程度。
張簡瞳接收到訊號默默點頭應下。葉晟恩在懷疑將軍祠的監控會被人動手腳,而這些“自己人”都不可信,所以讓他聯係蘇小榭還原。
他沒有懷疑葉晟恩說過的話,甚至對那番舉動表示的“內部有鬼”也深信不疑。因為就他現在了解的情況來看,不論是設在將軍祠的邪門陣法還是碰瓷一樣的小偷最終目標都是葉晟恩。
有人想對葉晟恩動手,這是走錯一步滿盤皆輸的棋局,他們經不起豪賭,不論是外部人還是內部人,都應該被列入懷疑人員名單,以防出現任何紕漏。
“何隊,我要求將方才那名被搶劫的女子一並移去市局詢問。”細致入微的張簡瞳立刻想到了事態的開端——那起搶劫案——正常情況下像豬隊友一樣的女人——特殊情況下就像碰瓷的,故意要拖延他們去追葉晟恩和小偷似的。
何宏軍沒有反對擺擺手表示讓人隨意,似乎並不想跟這起案子牽連過多,一心隻想走完程序將這個燙手山芋拋給市局完事。
“那個……張警官?”尹超從一輛車上探出頭來,“你要留在這邊調查現場還是跟我們去景區安保室調取監控?”
張簡瞳眉頭微蹙,有種分身乏術的感覺。現場這邊自己不盯著萬一被有心人破壞了證據呢?但如果不親自去提監控,萬一那邊也被動了手腳呢?
你親自沿彈道軌跡仔細找線索,今天內一定要找到,找到再離開。
葉晟恩的叮囑在腦海閃過,張簡瞳恍然大悟:原來他早就預料到這層,監控固然重要,但他們有技術外援。但現場一旦被破壞就無法還原。因此他不能讓人有機可乘去製造偽證或者破壞,必須親自調查,並且在取到關鍵證物前萬萬不可離開。
“監控那邊我稍後同市局下來的人一道過去。”張簡瞳簡要地做了回複,然後不知是不是錯覺,他似乎瞧見不遠處跟媒體交涉的何宏軍帶著些許不友好的目光快速向他的方向掃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