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28. 夢中夢(七)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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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晟恩快速掃過報告結果,心下疑惑:怎麼就這麼巧合,剛好鎖定在對他不利的畫麵上,感覺就像是……有誰透過那個攝像頭盯著他看似的。
    “技術分析過了嗎?確定監控沒問題?”
    祁寧君以為葉晟恩在做垂死掙紮似的,突然被氣笑了:“我們讓你看這些,是希望你自己坦白,咱們別相互為難,你真是……監控從景區那邊由簡瞳初步采集後上交市局,經由技術科分析,整個過程都是我們自己人在做,監控的畫麵沒查出任何刪減痕跡。怎麼,你是在懷疑技術人員還是簡瞳?還是說你希望監控自己能出個奇跡?”
    葉晟恩攤手,聳肩:“我可沒這麼說,監控並沒拍下我開槍擊中死者的整個過程,也許我開槍走火打到別的地方去了呢?”
    死不承認還要詭辯態度著實挺讓人火大,但是祁寧君和張簡瞳都沒在意這些,兩個人心事重重,張簡瞳一聲不吭地仔仔細細翻材料,似乎準備從裏麵挑出蛛絲馬跡的漏洞來。祁寧君是個信朋友,但起辦事來隻認證據的固執人,眼下所有證據指向葉晟恩,他現在隻需要通過審問拿到證詞就可以定案了。
    “監控你不認也行,屍檢和其他物證不是你想否認就能掀一頁過去的。從受害者身上提取出的兩顆子彈經彈道痕跡分析,已確認與從你手上繳下的——也是你從嶺東派出所巡警尹超身上借口奪走的那把槍相匹配,這把槍全程隻在你手中,況且你手上也能測出硝煙反應。
    “槍彈匹配、致命傷痕,監控、槍和子彈三個證據串成鏈擺在這,都是專業人員,我不說你也知道,單是這些就已經能給你定罪了。”
    葉晟恩眨了眨眼,表情頗有些無辜地看著祁寧君:“既然如此你怎麼還要多此一舉跑來提審我?鐵證下我的供詞也無所謂了吧?別跟我說量刑輕重的套話,咱們都是一個係統出來的,想問什麼直接點。”
    ……真是軟硬不吃還有些冥頑不靈,祁寧君被葉晟恩幾次帶跑偏,不由氣結:這人真是夠厚臉皮的。
    在一旁將所有資料翻了一遍的張簡瞳發現了什麼不對的地方,抬頭看向葉晟恩,眼神帶上了些許探究的意味:“當時你聽到了兩聲槍響,然後不確定自己是否有開槍,或者說最多是出於防衛的一槍。如果你所說屬實,現場應該能找到三處槍痕和三枚彈殼。”
    但是目前找到的彈殼隻有兩枚,彈痕也隻有死者身上兩處,證物與證詞不相吻合,因此要麼是證據沒找全要麼是證詞有假,張簡瞳信任著葉晟恩,現在明顯是隻認證物缺失這條假設。
    常態下的被信任,也許可以證明自己值得被托付的價值;被千夫所指下的信任,卻是極其微妙的,如果有一個詞能形容,定是“不離不棄”,它也許存在於摯友間、戀人間,更永存於親人甚至相濡以沫的愛人間。
    葉晟恩目光灼灼回視著張簡瞳,平生第一次生出了不論風雨要與眼前這人攜手一生、永不放棄的強烈願望。心底深處也不再是當初愛而不敢的膽怯與抗拒——護不得周全落得兩敗俱傷或痛失所愛,不如放棄。他的簡瞳是能夠且做好了心理準備與他並肩作戰的,無需畏懼銀狐或是未知的未來。
    祁寧君敲了敲桌子提醒人不要走神:“我們姑且是認你和簡瞳提供的證詞的——小偷當時配槍逃竄,所以你說聽到槍響,我們假定是小偷當時開了槍,那麼按理說現場會有第二把槍,他的手上會有硝煙反應,他的身邊會有彈殼,他射擊的方向也能找到彈痕,但是——
    “這些‘證據’都不存在,現場找不到第二把槍與其他彈殼,死者身上任何部位都驗不出硝煙反應,單憑這些我覺得沒必要再耗費人力追查一個不存在的東西,你提供的證詞真假性也無需再考證,現在是顯而易見的你在說謊。”
    “照你這麼說,簡瞳不就成了串供?”葉晟恩反問,言下之意是為什麼允許涉案人員參與案件調查?
    “你的案子主要由我牽頭,小瞳無權參與調查,但是我個人可以允許他旁聽。”這事可大可小,說好聽點就是還把張簡瞳當自己人,說難聽點就是以權謀私。但眼下所有人的注意都焦灼在葉晟恩身上,一時間也是沒誰在意這些不足掛齒的違/紀行為。
    人們隻看到排起長隊的黴運撲騰向葉晟恩,壓得他沒有半點喘息功夫,看不到事態向著有預謀的軌跡發展,沒有人能夠置身事外地抽絲剝繭,看清與探明究竟是誰躲在幕後操縱這一切。
    葉晟恩收了那副心不在焉、吊兒郎當的態度,端正了坐姿後曲起食指在桌沿一下接一下地輕扣著,在凝神思索些什麼。
    募然想到了被捕前聽嶺南法醫對死者的初步檢查彙報——死者身上各有三處傷痕,分別是右小腿和後腦槍傷、後頸用力擊打的紅痕……
    如果監控全程關注在他身上,就能夠知道他從頭到尾都沒有靠近過死者,那麼死者後頸新鮮的紅痕是怎麼來的?在監控沒拍到的地方又發生了什麼?這些發生的事會不會對判定他開槍的性質起到關鍵作用?
    所以祁寧君他們是想通過審問他去獲知監控死角發生的事情吧……但是非常不巧,身為當事人的他真真切切算個一問三不知。
    “紅痕……監控盲區期間……”一定有其他人在場並與小偷展開了近身搏鬥,為什麼不佐證這個疑點?話到一半葉晟恩徒然消了音,疑問在腦子裏轉了三圈:都是專業人員怎麼可能遺漏調查監控盲區發生的事?
    他和簡瞳能夠十分確定小偷身上是有配槍的,但現在槍支消失,隻能說當時在場的第三人拿走那把槍,或許還處理、改動了現場。
    葉晟恩看著祁寧君突然淩厲的眼神心下不由一沉:不必再耗人力追查一個不存在的東西?是他們力求省事,想通過提審他來獲取線索的說辭,還是祁寧君在調查過程中遇到阻礙不得已停止了行動,表麵上一口咬定這套說辭然後內心另有想法?
    “我要去複勘現場。”張簡瞳麵無表情整理好手下資料還給祁寧君,完全沒把自己失去調查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不想放棄任何一個能夠證明葉晟恩無辜的機會,彈痕如果真的存在,找到它隻是時間問題。
    “你現在無權一人行動!再不聽指揮就把你旁聽權也消了。”祁寧君的急促地喝住挪開椅子的張簡瞳,兩人沉默無言對視片刻,進行了一場葉晟恩看不明白的無聲交流。
    隨後祁寧君長籲一口氣起身,給了張簡瞳和葉晟恩一個稍安勿躁的噤聲手勢:“看來今天也是審不出什麼了,小瞳跟我去痕檢那邊看看有沒有新線索。”
    兩人起身後裝作不經意地看了一眼牆角的監控,然後在出去前給了正目不轉睛盯著他們看的葉晟恩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這是……葉晟恩以右手抵下巴略一沉吟,隨後心下了然:半途而廢的調查,美名曰節省人力財力,實則另有隱情。依照祁寧君辦案嚴查到底的風格,現在選擇放棄調查並默認存在疑點的結論是因為什麼?那個噤聲的手勢和最後暗示性極強的眼神是在提醒他——這是上麵的默許或者係統裏有內鬼,重要的事多說無益。
    不論是哪一種情況,葉晟恩還有現在站在他這邊的人都是束手無策,對方在暗且先行動了手腳,他們卻是過於被動,在找出決定性證據前暴露越多反而越對他不利。
    祁寧君打著審問的幌子迷惑暗中窺探的人,是想告訴葉晟恩:雖然能夠證明他擊斃的小偷,但結論疑點尚存,隻要他能死咬“存在第三人”的證詞,非法持槍殺人的罪名就無法成立。
    他們差的就是一個能夠證明“合法”的證據。眼下雙方的對抗陷入了漫長的消耗狀態,拖延到最後,隻看誰先找到證據誰先消滅證據。
    還真像銀狐那老鬼頭會的事——布好局後在暗中欣賞人性博弈的大戲,葉晟恩嗤笑著銀狐多年不變的惡趣味的同時記起過往銀狐幹出的心狠手辣事情。
    “你現在春風得意,無所掛念,所以肆無忌憚,但你終有功成身退與人共享天倫之時,那一天將會成為你永遠的噩夢!”這是銀狐得知他臥底身份後惱羞成怒時下的詛咒。當初還不曾放在心上,卻在特需場合神使鬼差地縈繞耳邊。
    報複心極強的銀狐不會放過當年讓整個集團損失慘重的他,更不會放過手握集團眾多機密的他,抹去他的存在並報複他所有親近的人才是銀狐會做的事。
    葉晟恩的雙手徒然死死扣住了桌沿:如果張簡瞳明目張膽地要與那股阻礙勢力作對,銀狐定要發覺兩人不一般的關係,如果再深究下去,勢必對張簡瞳不利……
    銀狐打的就是拖延他、讓他在最無能為力的情況下,親眼看著在意的人慘死麵前然後痛不欲生的主意。
    後知後覺出不能再高枕無憂地等待結果,葉晟恩猛然起身目視正前方的單麵鏡,不容置喙地說:“跟李局說,我申請以3S檔案指令,要求特殊部門派人下來協同調查。”
    係統有內鬼也好,因為千絲萬縷的原因默許讓他伏法的上級也好,在絕對權力機關下都掀不起大浪,一旦上峰派人下來調查,這些躲在陰溝裏的耗子要麼夾起尾巴逃跑要麼曝光於光天化日之下。
    但是,葉晟恩怎麼也沒料想到這些“耗子”被逼急後會如此喪心病狂,冒著被發現的風險,拚著魚死網破的念頭,聯合銀狐裏應外合、各取所需地將去取關鍵線索的特案調查員、祁寧君還有張簡瞳,連人帶車炸了個粉身碎骨。
    “足量炸彈安裝在油箱邊,三人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發動汽車,觸發引爆裝置造成特大爆炸。因為引爆地在市中心,瞬間受到波及以及因爆炸蔓延的火災,目前傷亡達到了四十餘人。”李局長仿佛垂垂老矣,神色間是掩飾不住的疲倦。
    “法醫科的人連軸工作,勉強把他們三拚湊出個人樣,也算是……”李局長沒能繼續描述下去,仿佛多談到一點都是在剜心頭肉,擺了擺手讓值班警員帶得知消息後幾近暴走的葉晟恩進去解剖室,“帶他去看看罷。”
    這是始料不及的結果,從葉晟恩準備有所動作到實行計劃不到三日,前一刻還在麵前活生生的人再見竟然成了一大塊缺胳膊少腿的人形焦炭被拚接擺放在白色床單上。
    都說耳聽為虛,眼見也不一定為實,但眼前這一幕還是讓葉晟恩目眥盡裂。那個鮮活的、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人;那個大部分時間都在麵癱,卻會因為他的親近而臉紅、還會認真承諾他未來的可人兒……他還想要繼續探索與開發他的未知屬性,但如今卻是什麼也沒有了。
    葉晟恩嚐到了嘴裏的血腥味,下意識地吞咽了幾口,咽喉卻像梗著一塊頑石讓他呼吸困難,吞咽不下反倒生生咳出幾口鮮血來。
    偌大的空間隻能聽到他自己的粗喘,伴隨著溢出喉頭的哽咽。緊密的喘氣與哽咽交織,聽著仿佛下一秒人就要提不上氣來。葉晟恩隻覺得眼前陣陣發黑,天旋地轉的感覺讓他支撐不住地彎下了腰。恍惚間,他聽到了心碎的聲音,但是他已經感受不到痛覺了……

    作者閑話:

    瞳寶貝:我殺青了,你們繼續。(別醬!)
    葉子:嗚~大寶貝拋棄我惹,戲沒法演啦!(走你!)
    另外,極度悲傷是聽不到心碎的聲音噠,但真的會“心碎”(。•́︿•̀。),可參考“心碎綜合征”:由悲痛或震驚所引發的胸痛、憋氣和呼吸短促等一些類似於心髒病的症狀。(資料來源: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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