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27.夢中夢(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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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外人看來是平淡無比但於當事人卻是一波三折,窮盡一生也難求所愛的故事。以旁觀視角閱盡葉鶴鳴一生故事後,葉晟恩能體會到的隻有被歲月反複折磨的無盡麻木與被時光消磨殆盡的紛雜情緒,以及仿佛海枯石爛也無法煙消雲散,反而像瓊漿愈醞釀愈醇厚的愛。
意料之外的發展軌跡,但又是蛛絲馬跡下必然會發生的結果。注定悲劇的兩個人,在曆經磨難與考驗後,上天終於施舍讓他們放下可能並不存在的誤會,陰陽兩隔甚至跨越時空在未來握手言和。
葉晟恩也有些恍惚,仿佛冥冥之中有一雙無形的手,牽引著他前往此處去跌跌撞撞地探索,隻為最終將一個真相親手奉上。
那麼之前張簡瞳遮遮掩掩、欲蓋彌彰想瞞過去的就是這樣一個故事嗎?他們的前世今生?
刺耳的警笛聲大作,由遠至近,紅藍交錯閃耀的燈光強行將葉晟恩的視線拉過去對焦——開闊的黃土大路,一側是樹葉凋零的林子,一側是青磚瓷瓦的廟宇,視線正前方是俯臥在地的是那個穿咖啡色夾克的男子,但為什麼他看見一灘暗紅色從那人身下滲出?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鐵鏽味,葉晟恩一個激靈,逐漸恢複的五感讓他徹底清醒了過來。之前短暫的恍惚讓他陷入了一段神奇的故事,但是現在的他是那個追著持槍逃跑小偷的葉晟恩。
靠近的警車上倒豆子般下來幾隊著製服的警務人員,腳著地瞬間便井然有序地在現場分散開來進行隔離和搜集工作。
葉晟恩動了動手指,感到掌心和指尖的硬物後用餘光一瞄:是那把從治安巡警身上拿的槍。現在的他半跪在地上,腳下輕微移動碰到了什麼東西——是兩枚黃銅色的彈殼。
那個人最終被自己擊斃了?葉晟恩太陽穴突突直跳,視線遠眺看到張簡瞳和方才那名被取了槍的小警員從一輛停在案發現場外的巡邏車上下來。
小警員同領隊的人說了些什麼,領隊接過張簡瞳遞去的證件看了片刻,點頭示意人可以進去,一邊又招呼了些人一道往葉晟恩這邊來。
領隊是上了年紀的老警察,方方正正的國字臉上掛著不苟言笑的表情,說話做事也是一板一眼的風格:“你好,我是嶺東派出所民警何宏軍,小尹跟我彙報了這邊的情況,但是現在我們還需要麻煩你配合做一下取證,然後才能把案子移交到你們局裏。”
葉晟恩的視線往去失去了生命跡象的小偷身上移去,沒有拒絕點頭應下:“沒事,我會配合。”一切都得走程序,即使發生特殊緊急情況,事後依舊得接受停職調查。
突然間葉晟恩的瞄到小偷掀起來的衣角還有那空無一物的後腰,不禁瞳孔緊縮心下徒然警鈴大作,視線繼續在周圍逡巡過後,一股被算計的陰謀感油然而生,隻讓人覺著毛骨悚然。
張簡瞳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不由地皺了眉頭:“那柄槍呢?”
“何隊,沒有發現嫌疑人的槍,現場隻發現小尹的這把六/四式,還有這兩顆彈殼。”將現場搜集過一遍的警員拎著證物袋過來了。
“何隊!初步檢查判定,死者身上各有三處傷痕,分別是右小腿和後腦槍傷、後頸用力擊打的紅痕,具體需要屍檢詳細分析。”
方才還算和諧的氛圍,因為這一句話瞬間凝固了。
尹警員瞪大了眼睛:“你們不是說嫌疑人配槍的嗎?”如果沒有配槍,那葉晟恩奪搶之舉就算是違反了紀律,而且連帶自己也得受處分……
何宏軍的視線緊鎖在葉晟恩臉上,一臉凝重,隨即掏出手銬將葉晟恩拷住:“這事恐怕沒那麼簡單,得請你跟我們所裏走一趟。”
又招來人吩咐下去:“給上麵電話彙報情況,讓他們來人接手,這人先帶去測個硝煙反應。”
事發突然讓葉晟恩來不及細想謀劃這出的人是想讓他身敗名裂還是讓他從世上消失,但是有一點讓他非常確定的是:那個死對頭銀狐現在開始享受至死方休的狩獵活動了。
這場對決以對方壓倒性的優勢開啟篇章,葉晟恩心知以銀狐的性格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叫人從此沒有還手之力。眼下他以公職人員在非公務期間持槍殺人的罪名被限製自由,不但沒有調查權利還得接受調查,銀狐肯定利用這個機會早早設計好了各種罪證指向他,隻等辦案人順著坑跳進去把證據挖出來送他上路。
到那時,就是這場狩獵活動的落幕,他的死期……
順其自然的事態發展就是如此,但如果行動……葉晟恩神色複雜地望向同樣表情凝重的張簡瞳:該不該把人牽扯進來呢?
警戒線外,突然蜂蛹而至許多圍觀的人,把原本人跡稀少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側耳一聽竟然還夾雜著“哢嚓哢嚓”拍照的聲音。
葉晟恩和張簡瞳對視一眼心情更為沉重。
何宏軍暴躁地大嗬一聲:“都他媽的誰叫的媒體過來湊熱鬧,都給攔住,安排人刪除照片視頻。”
本來尚在調查中的案子,如果走正規程序是很好處理的,但是一旦媒體參合進來很多東西怕是都要變了性質。人言可畏,一人一口唾沫星子最後都能淹得人喘不上氣來,能把黑的洗成白的,白的染成黑的。
“不能拍不能拍,案件尚未查明暫時不允許公開!”
“圍觀拍攝,監督民警執法本就是公民的權利!”
“聽說是警察開槍誤殺百姓,能解釋一下嗎?”
“為什麼不能公開?!你們是想隱瞞什麼嗎?”
“這件事你們當事部門準備私了嗎?我們有權利知道真相!”
“對方隻是小偷偷竊,請問配槍執行公務是不是不合規定?我們能否將此定性為濫用職權?”
……
媒體和民眾像是受到某種鼓舞與刺激,在潛意識地接受了洗腦並脫離了個體時的無助感後,借助群體的聲勢浩大產生出一種暴烈、短暫但又巨大的轟動。鵲起的混亂竟讓執法人員沒在第一時間製止住這些人,不出片刻,各類現場視頻附和著主觀臆斷在互聯網社交媒體上傳播開來,現場一片對以權謀私、濫用私權的謾罵,失控的局麵如決堤之水,衝破了細小的缺口後噴湧而出。
何宏軍一目十行掃過突然被頂上頭條的新聞,結合現場的亂象隻覺得一個腦袋十個大:“還特麼有沒有法律法規意識,有沒有邊界自覺了啊?那誰,電話彙報做完了嗎?上麵怎麼還不來人!其餘人都別閑著,去把那些個挑事幹擾執法的王八蛋都給拎出來,全扔局裏給蹲著去!”
“風聲走漏得長翅膀一樣,我不信沒人暗中操作,去查是誰透露消息給了媒體,還買下了社交媒體上的頭條流量。”葉晟恩毫無身為重點懷疑對象的自覺,短暫的驚訝過後還能對當前局勢把控得當,在聽完何宏軍一通夾雜著暴躁的指揮後還閑情逸致地把漏的點給補充了一番。
一席話下來當即引得一幹警員頻頻側目,葉晟恩裝作沒看見輕咳兩下不再出聲了,到是張簡瞳馬上反應過來,在葉晟恩被壓去派出所的同時,立刻電話聯係網警那邊的負責人並調取了景區所有的監控開始同技術人員逐一排查。
市局那邊派來的人將案子轉接手續辦理妥帖已是當天深夜,網警那邊的結果已經出來:參與炒作的都是當地幾家名聲敗壞、營業成果極差的無良媒體,平時發布的低俗無趣爆料都是通過粉絲匿名信息或電話獲得的,據交代,這次也是接到匿名電話才能在第一時間趕到現場采集一手信息的。其他網絡頂帖的不是被煽動的普通群眾就是拿錢辦事的水軍,根本查不出什麼有用線索。
“匿名電話追查的到嗎?”審訊室裏,葉晟恩聽完張簡瞳帶來的信息後不想放棄這條線索似的追問了一遍。
“不巧,查到是不常用的投幣電話亭裏麵撥出的,但是周圍沒有監控,且人流量大,什麼也查不到。”
這種明顯給人刻意而為,但是真正調查起來所有的證據都不足以證明的感覺極度讓人憋屈,葉晟恩低頭思索片刻,無奈一笑:“既然對方如此周到,怕是監控也查不到什麼吧。”
張簡瞳隔著一張長桌,雙手支著下巴靜靜注視著明顯心神不寧的葉晟恩,像在想著怎麼組織言語半晌沒有出聲。
審訊室鐵門被推開,祁寧君抱著一疊資料走進來,神色並不怎麼好看地盯著葉晟恩:“不是查不到什麼,而是查到的全是對你不利的東西。”
在張簡瞳身邊抽出座椅坐下後,把材料遞給張簡瞳,然後目光在葉晟恩臉上來來回回掃視了好幾遍,似乎想透過這張人皮將裏子看個透徹:“我看了口供,你說你當時看到受害人反常轉身對你笑,然後你出現了短暫的視覺失去與頭痛現象,接著你聽到了槍聲,出於肌肉反應與防衛意識,你認為對方開槍了所以你也開槍了——但你自己都不清楚是不是自己開的槍,又開了幾槍?”
“如果有,最多也隻有一槍。”葉晟恩仔細回想後確認道。
祁寧君沒有承認也沒否認,繼續說:“你承認自己在那之後徹底失去了意識,清醒過來後就看到警方支援過來查探現場。這些隻是你說的,你沒有證據證明。”
略微一頓,祁寧君翻出幾張印了文字的A4紙推給葉晟恩:“我們可以相信你,所以會告訴你這些,但是所有線索、證據都指向你,你叫我們怎麼相信你?”
報告記錄著:將軍祠大門掛的監控是自動轉動視角16毫米鏡頭的,且每隔十分鍾進行一次140度變動,從葉晟恩追著人出來那側轉向馬路另一側,然後固定住,隻監控19。8度角內40米左右範圍。
巧合就在這裏,監控內拍到了葉晟恩追著小偷出窄巷的一幕,拍到了他開槍的一幕,鏡頭像是靜止了定在有葉晟恩的畫麵好幾分鍾都沒有動,但是接下來鏡頭轉頭向另一側的過程中,直接拍到了早已倒地身亡的小偷,以及幾分鍾後趕到的警車。
作者閑話:
所以人究竟是不是葉子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