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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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學裏生活已有兩周,可黎青那股剛開學的新鮮勁兒還沒緩過來。但凡得空的時候,他便會走遍學校各個角落。校園的東南邊有一片楊湖,正連著校外邊楊台路上的一條河。湖裏的水幹淨、好聞,全不似他高中學校那塊浮了層綠油的池塘。湖岸的一個角落裏滿滿都是秋海棠,正是淺碧深紅的時候。早晨上課有時經過,想停下來看看,回過神來已經黏了一身的水霧,還沾上了點依稀可辨的海棠味道。他在江蘇的老家門口也擺了幾壇子秋海棠,味道卻是嬌生慣養出來的甜膩,不似這邊,帶著股野生野長的新奇味。
但凡剛起頭的日子,總是麵朝大海,春暖花開。加之沒有家人束縛,黎青這兩周過得實在快活無比。
當然總有一些美中不足的地方。先是黎青的室友——按照漫畫上的情節,他的室友配置本該是一個他深愛著的邪魅狂狷腹黑攻,一個深愛著他的陽光開朗忠犬攻,還有一個做得知己又不會跟他搶男人的小白受,而他自己作為一朵白蓮花,隻需優雅地享受著兩個男人的爭風吃醋。
而事實上,他的室友離這些設定相差甚遠,除了一個長相是極清秀的,但性子有些陰沉,整日裏做著宅男。另外兩個則既沒有好皮相,又沒有出挑的性格,不提也罷。不過大家都是一氣兒的平和,相處得倒是挺好,隻是一呆在宿舍裏,總讓黎青有些索然無味。
沒有激情的寢室生活也罷了,黎青這所大學陰盛陽衰的男女比例更叫他沮喪。放眼望去,大道上一溜兒的女孩,其中不乏許多頗有姿色的。是的可是一看男生,不僅人數少,質量還差得不是一個檔次,清一色的戴著黑框眼鏡,剪著小短發的木訥樣子。果然,這基數一小,其中佼佼者的數量也就跟著小了,都說天府之國帥哥如雲,偏黎青沒有在這所學校裏見著幾個。
不對,有倒是有,比如說那個和他結下“還被”之緣的大長腿”。
隻是萍水相逢之後,黎青便再沒有見過那個“大長腿”,加之連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要是想找到他更是難上加難。不過,剛開一學,讓黎青分心的事情實在是太多,過了幾日,他幾乎快忘了“大長腿”的長相,隻是那日見麵時的悸動還是在心裏存了一點餘韻——尤其是在晚上做夢的時候,它總是不安分地跳出來。
既然沒有美色可尋,黎青便轉身投向了他的大學規劃裏。此時,各類的社團組織已經如火如荼地開始招攬新人。大一男生的宿舍樓正對著一條通向學校食堂的大路,每到中午便是水泄不通。除了趕著去撲食的學生,道上兩旁全是學生組織和社團招新的大本營:條件好些的搭起了帳篷,搬來了音響,十來個人齊刷刷站成一排,時不時來兩句鼓動的口號,震得樹上的棲鳥嘩啦啦騰起,好不氣勢;條件差些的雖僅有幾個人孤伶伶發著傳單,但也暗中較勁,咬準了那些看著就青澀的新生,又是噓寒又是問暖,使盡渾身解數。你迎來送往間盡是談笑風生親厚可掬,我便高喊口號一派雄姿英發鬥誌昂揚。一個個爭奇鬥豔不相上下,恨不得把畢生所學都擺到你眼前,叫人不得不暗服,於是隻得乖乖領了報名表。然而這張還未填好,甫一轉頭,又是無數張傳單齊刷刷而來,一刻也不消停。
黎青對此最感興趣不過。往四周一看,哪個新生不是一臉的雄心壯誌,滿腦子打著盤算,一邊中意著這個社團,一邊又丟不下那個組織,於是屁顛屁顛兒地接了一大堆傳單,仿佛叱吒風雲的大學生涯就在眼前了。黎青也不能免俗,他的大學藍圖還未勾畫好,便已經被成堆的信息給埋住了,這下到有些迷茫。於是一頭紮進人堆裏,捧了好一把傳單,待回去細看。
回到宿舍後,黎青還未來得及放下包,手機突然響起,接通後隻聽得一個捏著嗓子的聲音矯揉造作道:
“哈尼,寶貝,小心肝兒!這麼久不見我想死你了,快點出來讓我親親。”
黎青一聽便知是誰,趕忙柔聲附和道:“死鬼,人家昨天晚上可辛苦了,現在剛想上床補覺,你就這麼迫不及待。饒了我吧,好哥哥。”
那人一聽,越發變本加厲,嬌嗔道:“好弟弟,你叫我爸爸我都不依你。我在南園書店門口等你,現在立馬給我出門,你要是敢不來,我馬上把我頭像改成你的裸照。”說完便立即掛了電話。
這個閻王爺!天天催命似地打電話來,真當漫遊話費不要錢。黎青心裏嗔怪,轉身出了寢室。
南園書店門口,陸一然反戴著頂黑帽子,蓬蓬的劉海被壓的服服帖帖,眉毛遮住了大半,隻有一雙骨溜溜的眼睛打著轉。他套著件極寬鬆的白衛衣,襯得一張小臉瓷一般的白。不一會兒他就瞥見了前來的黎青,便笑盈盈地迎上去,一把摟住黎青的胳膊,幾乎要將整個臉貼上他,一臉諂媚地笑道:“我的心肝肝,你不知道我多想你!咱們多久沒見了,快讓哥哥摸摸!”說著便將手摸向了黎青的屁股。
黎青一把打開他的手,怪道:“別作死,什麼多久沒見,昨天才吃的飯。你也真是閑的慌,天天給我打電話。你男朋友也不管管,把你都給放野了。”
陸一然撇了撇嘴,蹙起眉毛,一雙杏眼直盯盯地看著黎青,嬌嗔道:“那我也是為你變野的呀,這不都怪你麼。況且,我樂意。”說著一頭膩黎青的肩膀上,滿臉地故作嬌羞。這一下引來許多人的側目,惹得黎青都不好意思了,忙推開他來,正經問道:“今天又怎麼了?這麼急著要我來。”
隻見陸一然驟然收起了笑臉,撅起嘴說道:“我和張健和分手了!”
“啥?你分手了?”這下把黎青嚇了一跳,瞪大了眼睛望著他。
“嗯,就今天早上的事。”陸一然撇撇嘴,卻是一臉的雲淡風輕。
問起原由,陸依然也不藏著掖著,把一五一十都道了個遍:“其實也沒啥。他早上突然發短信來說要分手,說是不想異地戀那麼辛苦。我一想也有道理,本來戀個愛就要開開心心,大半年的不見麵也是沒意思。然後我就答應了呀。”他說得平平淡淡,像事不關己一樣。
黎青極清楚他這個小閨蜜的個性,從高中開始便仗著自己有副好皮相任性得很,但凡人家有一點不和他心意的地方,便咬死了要分手,每次戀愛都是龍卷風一般來去匆匆。那時候,黎青還在偷偷地暗戀著他的同桌,一然卻已經瀟灑地甩掉他的第二任男友,這個張健和是他高三的時候好上的,容貌不錯,身高也合適,更是黎青認為他曆屆男友裏最老實的一個,沒料到兩個人膩在一起了一個暑假,還是草草收場。
有時候黎青也覺得奇怪,他和一然對戀愛的標準簡直是天差地別,而兩人卻在初中時就惺惺相惜,互相出櫃,一直膩到了大學。和一大堆人一樣,黎青雖然不相信那些山無棱天地合般矯情的真愛,心裏卻還是藏著萬裏挑一的執念,因而總是在等著那個最契合他身心的所謂“soulmate”;一然則不管那麼多,看對眼了便主動出擊,兩下生厭便全身而退。黎青以前覺得奇怪,一然總是不哭不鬧,悄無聲息地就分了手,頂多再難過個一兩天。還沒等黎青緩過神來,他立馬就和從前一樣的沒心沒肺。
後來他是這麼解釋的:“愛情重要的是過程,不是結果。何苦為了求一個所謂的長久去惹得兩個人不痛快呢?更何況,又沒有人逼著你一定要和他舉案齊眉。”
說得倒是煞有其事,黎青隻是笑笑,沒有接話,然後繼續做他等待戈多的白日夢。而一然也依舊是那般任性乖張,毫不留情。黎青雖不讚同,卻也不願幹涉一然的戀愛觀。或許是出於同類的一點惺惺相惜,他倒是把心底裏無數個秘密對一然掏了個遍。而相同地,黎青手裏也握著他無數個把柄。加之大概撞上什麼孽緣,兩人從初中到高中,每次分班都分在一塊兒,連家長都相互認識了。為著成就這段緣分,他們硬是報考了同一所大學,也好在異地有個照應。
現下,一然見黎青不吱聲了,便笑著攬過他的肩,朗聲說道:“哎呀,多大點兒事。如今我們是同一條起跑線了,成都好山好水,何處無芳草!”一邊說著,還一個勁兒的搖著黎青的肩膀。
黎青被搖得暈,忙掙脫出來。他知道一然是在叫他寬心,便朝一然笑道:“好啊,既然你這麼豁達,那我獎勵你一頓飯,補償下你天天打漫遊的話費。”
陸一然一聽,瞪圓了眼睛,一把抱住黎青,親昵道:“金主萬歲!那——我要吃串串!”
“又吃?你不嫌辣呀。跟你每天這麼吃,我遲早有一天會死在四川的辣椒上。”黎青皺皺眉,這從江蘇帶過來的胃已經給四川的辛食辣味摧殘了好幾天了。
一然不耐煩地喊道:“你這胃也太金貴了吧,懂不懂入鄉隨俗呀?不怕不怕,你要是吃不了辣,爺把你那份吃了。”說罷便拽著黎青一路跑出校門。
黎青白了他一眼——怎麼偏生養了這麼頭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