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五十二)步步驚心南洋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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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二)步步驚心南洋事
    “回大少爺的話,不就是二少爺入龍門趕考,錢起說他送東西進去,誰想到一轉眼便玩失蹤,害得二少爺頭一場餓著肚子考試,結果隻考了個副舉。”
    “是嗎,墨琴?”沈大少爺慢慢撫弄著隨身的扇墜子,幽幽地問。
    墨琴吞吞吐吐,正要大著膽子說實話,卻見敞廳裏小盧管家出來迎接,拉著沈紫薰和周驀然便過了前廳,賠笑道別理會這些下人們雞毛蒜皮的嚼舌根。
    “二公子不錯啊,頭一次赴秋闈,頭一場餓肚子考試都中了舉人,看來咱們得好好備一份賀禮,是吧,大少爺?”周驀然觀察著沈紫薰的神情,半含笑半含酸地說。
    “哦,說得也是,順便替我也送一份。”
    沒想到沈紫薰根本沒有半點在意,直接隨口吩咐周驀然,便叫他回自己房間休息,自己則跟小盧管家去見太爺。
    “喂,你說好陪我去見閔柔,別忘記了。”
    “明日,是吧,你去下帖子吧。”
    沈紫薰在前,小盧管家在後,準備上後麵錦樓二層沈東園書房見他。小盧管家卻在後麵笑道:“說起來,大少爺也算少年顯名,比二少爺還早一年考中秀才呢。”
    紫薰一聽,便曉得這是試探之語,輕笑:“這些下人們的話我怎麼會在意,再說清弟中舉是沈家光耀之事,世人都曉得沈家大少爺誌不在官場,讓清弟為沈家出仕再合適不過了,他生性謙虛仁和,將來定是造福一方的好官。”
    這一番話真真是玲瓏剔透,小盧管家不禁有些不自在,訕笑道:“大少爺說的是,小盧唐突了,這些下人說話是這樣粗俗,大少爺不在意便好,說起來二少爺要出入官場,所以太爺吩咐………”
    “清弟的月錢估計該不夠花了。”
    小盧管家聽見這話,腳下差點打滑,心道自己真是道行還淺。
    沈紫薰思考了一下,說:“這樣吧,你回頭告訴太爺,清弟的月錢從今以後便在金陵這邊支取,每月由你或者我親自發放,最好親交到二弟手裏,要不就存起來,兩三月領一次,我是為了沈家的臉麵,小盧管家覺得呢?”
    盧慈聽懂了沈闌勳的意思,月錢要漲,可是若在姑蘇發放,估計沒幾個能到沈闌清手裏,蕭氏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大少爺的主意很是,那漲多少為好呢?”
    “常規的月錢嘛,就和二老爺的三少爺一樣,至於應酬什麼的,隻要不是恣意吃喝嫖賭,你看著給就是。”
    小盧管家答應著,覺得大少爺很是公道。兩人說這話不知不覺到了書房門口,小盧敲門,聽見沈東園的聲音,才開門請沈闌勳進去了。
    書房裏光線有些昏暗,隻點了一盞宮燈,沈東園背著身,旁邊燈影下站著一個人,倒嚇了沈紫薰一跳———盧之祥立在那高腳宮燈背後,手上正拿著一本書,臉色不明。
    “盧管家回來了,那剛才———”
    盧之祥示意沈紫薰緘口,沈東園慢慢轉過身,臉上盡是疲憊與焦慮,還帶有些許怒色。
    “爺爺。”沈紫薰不敢再說話,隻作揖。
    沈東園擺手,掩飾臉色道:“你回來就好,你還不曉得吧?盧管家也才前腳剛到,南洋的人好生無禮。”
    沈紫薰一下子跪下,忙俯首道:“爺爺,都是孫兒的錯,孫兒去年不該動這惻隱之心,反而惹下這麼大麻煩。”
    這樣一來沈東園卻不好發作了,盧之祥忙上前攙扶,寬慰道:“這是哪裏的話,大少爺心慈做了天大的好事,反而說自己錯了,這傳出去………”
    “罷了,罷了,闌勳,你這是從哪裏來?”
    “孫兒從海寧而來。”沈紫薰跟盧之祥打過招呼,先不要告知江寧的事,看來沈東園還不曉得。
    “近來我在戶部也不順利,原本修葺好的一段城牆,太子殿下從長安歸來,說修得不如那邊好,硬要重修。”沈東園更惱火的事情是這個,他更想聽聽這個寶貝長孫的主意。
    這怎麼又扯上太子殿下了,沈紫薰對朝廷的事兒不是不清楚,不過不願意過問與牽連。
    “自從皇後崩逝,聖上的心思都在太子殿下身上,有意培植東宮的勢力,現在太子殿下直接管著吏部和戶部,詹事府的幾個文人對戶部監管的工程指指點點,查這個查那個,恨不得找出多大的虧空和舞弊?真是———”
    沈東園真是希望這個長孫快點冠禮,能出來獨當一麵更好,到時候花錢在戶部捐個頭銜,他也有個助力。沈闌清雖然也與他長子一樣科舉揚名,可是真不是經世的材料,估計連官場的水有多深還不曉得,要不他那長子沈昭在江西州學任上一幹便是近十年,沒見的升遷,可見當官不一定要文化高,解決這些俗務更不需要那些酸秀才。
    沈紫薰沒有說話,他一向不喜歡沈家摻雜朝廷裏的黨爭,可是朝廷為了控製和籠絡江南經濟,召了好些有名的商家人士及其子弟入朝為官,沈家是江南首富,東園公入戶部任職,皇帝甚至親自下旨授予正五品戶部員外郎,這幾年就專管金陵城牆等京城建造事宜。
    為此,沈東園也明白朝廷的用意,特地捐了大筆錢出來修葺金陵城牆,承包了整個工程三分之一,修築洪武門至水西門一帶城牆,還進貢了龍角,並獻有白金二千錠,黃金二百斤,甲士十人,甲馬十匹,同時建造了廊廡一千六百五十四楹,酒樓四座。
    現在太子明賢卻來挑剔城牆修得不如長安,真是雞蛋裏挑骨頭,難怪東園公如此惱火。
    “現在朝中的嫡位之爭應該沒有什麼跡象吧?太子殿下是理所當然的繼承人。”
    “就因為這樣詹事府的人才肆無忌憚。”沈東園顯然不喜歡那些外行文人的指指點點。
    “現在倒看不出那些皇子中有這些跡象,想想當今聖上的性子,自從皇後崩逝,現在的皇帝幾乎就是一隻易怒的猛虎,誰敢去惹?明明曉得皇上疼愛太子,一心要扶持先皇後獨子繼位,下麵的兄弟誰敢爭,除非不想要腦袋了。”
    沈東園隻是戶部一個微末小吏,不過就是因為巨富才被召入朝中供職,對於朝廷大局了解並不深,可就算如此,心裏著實有些膽顫。皇後崩逝後,皇帝的喜怒無常,政局的波譎雲詭已經讓沈東園如履薄冰,如果現在又掀起什麼奪嫡黨爭,老天,這朝廷真真是別讓人活了。
    “不敢,不等於不想。”沈紫薰撫著隨身的一塊剛從周驀然哪裏得來的玉牌,意味深長地說,“估計太子殿下身邊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覺察到什麼,所以當然要防微杜漸。”
    東園公聽到這句,心中驚怵,又深感欣慰,孫子有如此見識眼光,孺子可教也。
    “太子殿下巡視長安,不就是因為秦王殿下……”盧之祥補充道,他剛看了朝廷邸報,不過沒有說完,作為戶部小小員外郎的管家,他不便多議論朝政,可是在這個家裏,沈東園卻沒有另外可以交心的人。盧之祥很謹慎,但也不得不幫這沈東園分擔。
    “秦王殿下不是管著宗人府嗎?”
    “皇上去年突然讓秦王離藩管宗人府,且是為什麼?”沈東園插口解釋。
    沈紫薰恍然,這朝廷裏的事情真是錯綜複雜,這就是帝王心術。
    “皇上遲遲不讓秦王回藩,就是要等太子殿下的調查結果。”沈東園其實不想說太多朝廷的事,可是又不得不說,這關係到沈家與南洋合作貿易的事。
    “這些年皇上對太子殿下刻意栽培,寄予厚望,太子殿下對諸位兄弟寬厚仁愛,關係和睦,朝中大臣也從未因為嫡位而產生黨爭,不過,自從毛皇後崩逝,皇上的脾氣越發無人可勸,前年周王不知因何被皇上流放雲南,潞王因罪圈禁服五石散自盡鬧得沸沸揚揚,這些年宮廷朝野的血色就沒有幹淨過,唉,有時候真是後悔入朝為官。”沈東園說的事情還不是那些震動朝野的大案,越說心裏越寒顫心驚。
    見孫子和管家也聽得臉上鐵青,沈東園一下倚靠在禪椅上,歎氣道。
    “這些事情不過是小的,爺爺不過是說與你知曉,你是當家少爺,我們沈家不求權傾天下,現在隻求平安富貴便罷了。”
    沈東園喝了一口茶,把該說的話說完:“現在詹事府的人還不至於違背綱紀法度行事,不過是為了給太子殿下立威,南洋十七行的事情不是表麵那麼簡單,有些事你還不曉得,讓盧管家說給你聽吧。”
    沈東園揉了揉太陽穴,自言,“不過就是破財,唉,隻希望破財能免災就好。”
    這話恰好也說到沈紫薰的憂慮之處。是啊,無論是朝廷,亦或是南洋,破財便能免災,那便是幸事,怕的就是破財隻是開始。
    “那爺爺您休息吧,孫兒告退。”
    沈東園點頭,忽然又坐直身體,招手問:“那賬本,你看出什麼沒有?”
    這句話的背後當然還包括周驀然,紫薰想起在海寧時與周驀然的討論,隻好低頭回說:“孫兒見識淺陋,暫時還沒看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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