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九)流螢飛舞弄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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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流螢飛舞弄青梅
倒是沈闌勳看不過,抱怨他母親說,紫薰現在代表的是他當家少爺的身份和臉麵,怎麼能太簡素?那些鮮亮衣物她不穿誰穿?
那日謝氏知曉雲影騙了她時,把紫薰叫到佛堂一頓亂罵,說出要趕她的話,之後便氣得讓跪在佛堂裏閉門思過。
半夜裏又餓又冷,紫薰蜷縮在佛堂地板上睡著了,隻覺得濕熱的房間內突然涼風習習,睜眼一看,沈闌勳隻穿了素紗小衣,赤腳,端了唐三彩蓮花燈,蹲在地上拿著竹柄紗地堆綾繡花蝶扇替她扇風呢?
“靜汝哥哥,你做什麼?”
“噓———”沈闌勳此時精神很好,顯得頑皮可愛,蒼白的臉顯出與紫薰不同的清秀,輕聲說,“小聲點,這會兒沒人,蕙風睡著了,我偷跑下來的,給———”說著遞給紫薰一個綠豆糕,笑了笑,做了個吃的動作。
紫薰也笑了,迅速將綠豆糕塞進嘴裏,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手指。見四周無人,一下子坐在地板上,伸了個懶腰,說了聲謝謝。
佛堂窗格外隱約有點點光,沈闌勳忙吹滅了燈火,一會兒,點點光芒在窗格上跳動,紫薰笑了,說,“是螢火蟲———”
紫薰起身,跑到窗格下,伸手揭去窗紗,頓時,光點飄飛進來,彌散在這狹窄空間的黑暗中,如同暗夜中點點星光。
“好美,好像天上的星星!”沈闌勳更驚奇興奮,像個孩子一樣蹦蹦跳跳,伸手去抓那光點,紫薰看著他抓,仿佛寵溺孩子的母親。
一會兒,少年公子抓到了一隻,激動地給紫薰看,淡淡橘色光圈映著兩張年輕俊秀的臉,相視而笑。
“放了吧,隻有讓他們自由飛,他們才是最美的。”
“不,我要把他們裝在水晶瓶子裏,這樣,我就能天天看著這些星星了。”沈闌勳單純地撒嬌,霸道地不放手。
少年躲到一邊,不讓紫薰抓到,結果,半刻之後,手掌裏的光亮便消失了,他失望地攤開手掌,螢火蟲的光已經熄滅了。他忍不住哭起來,問道:“為什麼?它們為什麼不發亮了?”
紫薰輕輕抓起蟲子,放到窗格上,安慰道:“靜汝哥哥,因為它們有他們的生命軌跡,不會因你而改變,如果你強行改變他們,他們便會失去原有的光明。”
“你什麼意思?你是說你要走嗎?你的生命軌跡是什麼?你要離開我,離開沈家嗎?”少年忽然驚恐起來,沒聽懂紫薰說的是螢火蟲,而不是自己。
紫薰沒想到沈闌勳的思維是如此單純跳躍,聽到謝氏趕她的話,又聽到她說螢火蟲,便以為她要離開,忙勸解道:“靜汝哥哥,我說的不是自己,是———”
“我不要你走,紫薰,不要———”沈闌勳的聲音一下子大起來,哭喊的聲音把樓上蕙風都驚動了,可少年公子卻越哭越厲害,嘴裏含糊地喊———“不要,你不要,我不要你走,紫薰………”
“紫薰姑娘,公子怎麼突然跑下來哭喊起來?這可如何是好?”
紫薰一時解釋不清楚,忙哄道:“沒有,靜汝哥哥,紫薰不走,不走,紫薰沒說過要走啊?”
“不要,我不要你走,不,我不願意———”沈闌勳是真的著急,啜泣了兩聲,突然喘起來,蕙風趕緊扶住,紫薰也急了,兩個人駕著少年上了樓,蕙風忙給喂了口藥,可突然又嗆著了,哢哢地咳嗽起來。
“你趕緊穿衣服,去請太太來吧,還有周師爺———”紫薰見沈闌勳又急又病,忙讓蕙風去叫人。
蕙風知道事情緊急,忙披衣去了,好在不遠,很快謝氏帶著周驀然趕來,周驀然用銀針穩住了沈闌勳的氣息,讓他服用了安神藥丸睡下了。紫薰才將剛才的事原原本本回明,謝氏也嚇了一跳,沒想到兒子如此依戀紫薰,這倒讓她出乎意料之外。
紫薰讓周驀然先回去歇息,回到佛堂樓上,跪下給謝氏磕了三個頭,說:“太太,紫薰知道母親的隱瞞讓您生氣,可是,公子身子太弱,這會子讓我出去,不單公子放不下,我也放心不下,畢竟自小公子對我愛護有加,我也真心實意願意為公子赴湯蹈火,沈家和您都是我的恩人,我願意為奴為婢,服侍公子一輩子,求您看在公子的麵下,讓紫薰留下吧?”
原本滿腔怒火的謝氏此時一心都在兒子身上,掐著太陽穴,不知道該怎麼辦?
紫薰跪著匍匐到謝氏麵前,哭著求道:“太太,紫薰求您,我向您發誓,待公子大婚後,紫薰隻做公子房裏的丫鬟就夠了,紫薰隻求一個安身之處便是,不求其他,太太———”
謝氏隻覺得頭一陣陣疼得緊,半晌,才說了一句———“你先去床前守著,他醒了要是看不見你,哭鬧起來怎麼辦?”
見有轉還,紫薰隻和衣守在沈闌勳床前,叫蕙風去碧紗櫥外睡覺。謝氏也隻能回正房,胡亂睡到天明,便叫錢起家的進來伺候梳洗。
“太太不必煩惱,紫薰姑娘這會子可離開不得,太太請細想———”錢起家的一邊幫謝氏盤頭,一邊說,“與出身比起來,太太現如今在沈家的地位才更要緊,那丫頭就算是大老爺的骨血,也不過是外室生的賠錢貨,公子大婚後,太太不過賠些銀錢嫁給小門小戶的當媳婦,可現在這樣,她不願離開沈家,豈不反而更好?”
謝氏隻猶疑不定,聽錢起家的這麼說,心裏便安定下來,點頭示意繼續,錢起家的接著說,“太太想想,且不說公子自小與紫薰的情分,便是她那管家的手腕和氣勢,太太今後便離不得,現在她願意長長久久地服侍公子,情願做丫鬟也要留下,這不是天隨人願嗎?將來新奶奶進門,太太也多個助力,這些年我冷眼看著,我們家蕙風丫頭雖說衷心不二,可不識字,對家事生意也不明白,老奴一心為太太,覺得太太還是留下紫薰姑娘的好?”
一席話讓謝氏又驚又喜,轉頭看著錢起家的,感激道:“難得你沒有偏私你家丫頭,你放心,將來蕙風在闌勳房裏肯定是頭等的側室,至於紫薰,這兩年當然不能放她出去,等過兩年,闌勳冠禮議親,再說吧?”
錢起家的聽了這話,自然明白謝氏的意思,心裏的石頭也放下了。現在她知道自己女兒地位不可動搖,又在紫薰麵前做了人情,將來她女兒在公子房裏也多個幫手,何樂而不為?
謝氏也自然明白自己陪房的心思,索性讓她去討好一下紫薰,免得讓紫薰記恨她。
錢起家的什麼意思,紫薰聽完她的話立時明了,她的目的也已經達到,當然得賣給這老嫂子一個熱臉,好好地誇了她女兒一番,又拿出了好些體己賞她,她也嘴乖,還是一口一個當家少爺,當下裏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一般。
實際上,紫薰曉得,這些人都是富貴勢力眼,現在謝氏還需要她,這些人當然不敢跟她翻臉,可背地裏怎麼嚼舌,那可就不敢想了?這就是她的命運,因為雲影,她的心被揪得生疼。可她能怎樣?除了為自己將來找一條勉強能抬頭的路,她已經不曉得該如何做了?
金陵夜色耀眼透明,街市上的喧囂才剛剛開始,馬市街過秦淮河往北,正是那銷魂攝魄之地。
儀樓軒欄上,紫薰遙望著遠處秦淮河上的燈火,心中卻一片失落,如同河中的一片草灘,空空如也,連鳶鷺都沒有一隻駐留的。
周驀然今晚終於得到閔柔的邀約,距離他們從雲樓出來,剛好三天。
晚飯後,江南商會的同鄉送來邀約帖子,請周驀然去鷺園賞曲,鷺園緊鄰夫子廟,是開國勳貴上官家的私園,周驀然自然應允。
見沈闌清亦同桌而席,談笑道:“二公子,要不,隨我同去?”埋頭吃飯的沈闌清滿腦子想的都是鄉試題目,哪裏聽見有人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