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弦歌坐在那個被楊箏改成榻榻米的窗台上，手中還拿著一杯酒，他麵前的矮桌已經堆了好幾個酒瓶，突如其來的燈光令他的瞳孔一陣刺痛的緊縮，然後，他看到了那個推門進來的人，紀弦歌很開心地笑了，就像無數次他在半夢半醒間見到那個人一樣。
    他笑著喊：“小箏！”
    楊箏皺著眉將房門打開，走過去撿起地上的酒瓶，紀弦歌的笑僵在臉上，眼睛睜大，望著眼前的人，不確定地又喊了一聲：“楊箏？”
    楊箏直起身子，“怎麼喝那麼多酒？”
    紀弦歌的臉上是孩子似的懵懂，“是真的你？你回來了？”
    楊箏點頭：“我回來了！”
    紀弦歌：“你還走嗎？”
    楊箏搖搖頭：“不走了！”
    紀弦歌又笑了，隻是那笑容泛著森森冷意，“你還會和我在一起嗎，就像從前一樣？”
    楊箏沒有說話，他抿了一下嘴唇，終是下定決心一樣地點點頭。
    可是紀弦歌卻突然爆笑出來，看著他的眼滿是譏諷：“你還回來幹什麼？你以為爺爺死後你就可以回來了麼？你難道忘了你曾經答應過他什麼？”
    楊箏的臉色越發蒼白，但終是無力地搖搖頭。
    “楊箏，你可以騙我，可以離開我，甚至，可以不愛我···但是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紀弦歌的愛情，還輪不到你來施舍··”
    “弦歌，我沒有！”楊箏試圖走上前一步。
    紀弦歌卻猛地將桌上的酒杯和酒瓶往地上一推，一片刺耳的碎裂聲，和紀弦歌狂怒的咆哮：“你給我滾，我不想再見到你！”
    楊箏的臉色慘白到了極點，他終是咬咬唇，“好，你別生氣，我走，我走了！”
    楊箏轉身出去，還順手關上房門，望著那扇緊緊關上的門，紀弦歌絕望地閉上了眼。
    他，還是走了！
    爺爺，你看看，他還是走了，果然，就像你說的那樣····
    紀弦歌突然睜開雙眼，踉踉蹌蹌地爬下榻榻米，跌跌撞撞地打開房門，“楊箏，楊箏····”
    然而，沒有人回答他，樓梯和下麵的客廳空空蕩蕩，紀弦歌頹然地跌坐在地上，“楊箏···”
    “我在！”
    是幻覺嗎？
    為什麼耳邊傳來一個低低的聲音，似乎還帶著些許無奈的歎息，紀弦歌轉過頭，楊箏站在他的身邊，安靜地看著他。
    “你沒走？”
    楊箏的目光有些遊移，“我，不放心你！”
    紀弦歌突然一把將他扯過來，力氣大得讓楊箏直接跌在他的身上，雙手緊緊地抱著那個明明驚慌失措卻又佯裝一臉鎮定的人。
    “唔···”
    紀弦歌突然悶哼一聲，楊箏以為是自己壓著他了，慌忙爬起來，這才看清紀弦歌沒穿鞋，剛才跑出來的時候踩到了碎玻璃，腳心被劃出一道口子，鮮紅的血染透了白色的襪子，楊箏嚇了一跳，連忙扶著紀弦歌坐到床上，又拿來應急箱，他半跪在紀弦歌身前，幫他把襪子脫下來，仔細檢查了傷口，還好裏麵沒有玻璃碎片，又用酒精把傷口洗淨兼消毒，才把他的腳包紮好。
    完了之後他打算把這滿地的玻璃碎片收拾一下，卻被紀弦歌叫住，“你別弄了，等明天家政的來清理吧，別一會兒又割到。”
    楊箏心想，這不都是誰害的，於是停了手把他慢慢扶到樓下的房間，“你休息一下吧！”
    紀弦歌緊張地抬頭，“你要走了？”
    楊箏碰碰他的臉，“你這些天就喝酒了吧，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紀弦歌不自然地別過臉去，過一會兒，又立刻抬頭警惕地看他，“你別騙我了，家裏什麼都沒有！”
    楊箏無奈地歎了口氣，“知道，我去樓下超市買些回來！”
    紀弦歌狐疑地看著他，“你還會回來？”
    楊箏心想你還有完沒完，隻是對他微微一笑就出去了，紀弦歌太熟悉那種能令他毛骨悚然的笑容，立刻識趣地趴回床上。
    當他醒來的時候，房門開著，陣陣食物的香氣飄散進來，激起紀弦歌胃裏強烈的反應，他立刻爬起來，扶著牆壁一跳一跳地走了出去，餐桌上已經擺好了四個小菜，楊箏正端了盆湯從廚房裏出來，“起來了，坐下吃飯吧！”
    把湯放下後，先給紀弦歌盛了一碗，排骨冬瓜湯，鮮得舌頭都快融掉了，紀弦歌心中五味雜陳，楊箏吃飯的時候一般是不說話的，所以一頓飯吃得很安靜，吃完後楊箏讓他先去沙發坐會兒，自己收拾碗筷，身體卻被一雙手環抱住了，那個人將頭埋到自己的背上，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悶的，他說，“小箏，我想你了！”
    久違的情事兩個人都有些生澀，楊箏更是幾乎沒有感受到任何愉悅，隻是忍痛竭力地放鬆自己的身體，他望著身邊早已沉沉睡去的紀弦歌，心中除了淡淡的滿足卻也生出了一些彷徨，他們，就這麼又在一起了？也許剛開始還不習慣吧，慢慢就好了。
    身體早已疲憊到了極點，但腦子裏卻無一絲睡意，直到天色將明，楊箏才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多了，身邊一片冰涼，像是不曾有人睡過，楊箏的心裏突然有些莫名的恐慌，他立刻起來喊了幾聲，果然，紀弦歌不在了，樓上的房間和餐桌已經被收拾得幹幹淨淨，楊箏眨眨眼睛，要不是身體難以啟齒的疼痛，他真懷疑，紀弦歌昨晚有沒有出現過。
    玄關櫃上放了一張便條，楊箏取過來，上麵是自己熟悉的筆跡：
    楊箏，你既然走了為什麼還要回來，是放不下我，還是認為我放不下你？是的，我也以為自己還是愛你的，但昨晚我發現，我們已經連身體上的愉悅都無法獲得了，其實時間還是可以改變一切的，原諒我把喪親的悲痛都發泄在你身上，這張卡裏有一千萬，就當做是對你昨晚的謝禮。
    紀弦歌
    楊箏的手漸漸收緊，臉色已經變得比手中的紙更白，他抬頭瞥了一眼那張刺目的金卡，慢慢笑了出來，伸手把卡拿在手裏，喃喃自語，“原來我的身價這麼高，一晚一千萬啊？”
    紀弦歌，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抽我一巴掌嗎？
    真是恭喜你，你做到了，這些年來不告而別的愧疚連僅存的一點都頓時蕩然無存，楊箏抬起頭來，他仍在笑著，然而眼裏卻是從未有過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