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都說，西藏是離天空最近的地方，楊箏站在空曠的布達拉宮廣場，仰頭看著那片藍得發紫的天空，感到自己的腦袋有些暈眩，不遠處有匍匐膜拜的信徒，他們衣衫襤褸，但目光卻虔誠而堅定。
    那是因為他們心中有信仰，就像謝瓔瓔所說，她的愛人就是她的全部信仰。
    可是，他的信仰又是什麼？
    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推擠著不斷上前，過了許久，楊箏才發現，他已經排在了活佛摸頂的隊伍裏，想要離開，但周圍全都是人，他不得已被推著上前，那個看起來年紀不大卻滿目慈悲的年輕活佛看著他，似乎有些困惑地喃喃自語了一句什麼，但是他的語言不是楊箏能聽懂的，直到他又重複了一遍，身後穿著藏袍的中年人才對他說道：
    “活佛問你，你的心呢？”
    我的心呢？
    楊箏愣在當場。
    我的心呢？
    直到被人群又簇擁著離開佛寺，他還在想著，他摸摸心口的位置，那裏似乎確實，空空如也···
    我的心呢？
    為什麼沒有歡愉，也沒有疼痛？
    離開西藏之前，他把紀夫人給他的那張卡原封不動地捐給了拉薩的謝曇圖書基金會，然後一路西行。
    他站在恒河邊上，久久地注視著眼前這條肮髒與神聖並行不悖的河流，夕陽西下，河上碎金點點，天地一片蒼茫，而他卻孑然一身。
    我的心呢？
    身著白衣的僧侶走過他的身邊：
    “心不在這裏，自然就在別的地方···”
    一陣刺骨的疼痛突如其來，楊箏緊緊地捂住自己的胸口，疼得蹲在地上。
    啊，原來，心痛就是這種感覺······
    如同被生生撕裂般的痛楚，難過得想要哭泣。
    白衣的僧侶望著那個抱著胸口哭成一團的男人，歎息著搖搖頭，然後漸行漸遠。
    柏拉圖說過，最初的人都是四隻手四隻腳，但卻被神劈成了兩半，所以這些被劈成兩半的人，一生都在尋找自己的另一半。
    原來我們終其一生，都在尋找與自己靈魂相似的人····
    那個人，能安我心，免我傷，使我不再孤苦無依，使我能夠安然入眠···
    弦歌，弦歌····
    紀弦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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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市的四月，室外的天氣還是刺透骨髓般地陰冷，再加上從昨夜裏就開始下到現在的小雨，八寶山公墓最高規格的墓區內，許多穿了一身黑衣，麵容肅穆的人靜靜地站在雨裏，除了幾名女士，其餘的均未打傘，其中不乏京城裏各界響當當的大人物。
    今天是紀老爺子下葬的日子，他前半輩子打天下，後半輩子又在政界占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所以今天雖然下著雨，但來的人仍然不少，紀弦歌站在巨大的花崗岩墓碑旁，看著上麵那張小小的照片，照片中的老人看起來精神矍鑠，他看著紀弦歌，神色平和，但眼神卻仿佛能夠直視入心。
    他想起幾天前他還在忠德園紀宅裏見到爺爺的最後一麵，那時紀老爺子躺在床上，紀弦歌坐在床前。
    “弦歌，爺爺老了，不行了。”
    紀弦歌垂著眼，沒有說話，但眼眶卻微微泛了紅，紀老爺子拉過他的手，輕輕拍著。
    “你怪爺爺嗎？”
    紀弦歌搖搖頭。
    紀老爺子輕歎一聲，“我知道你怨我，若不是我反對，那孩子也不會走，你，也不會這樣····”
    “弦歌，你的名字是爺爺取的，我就是希望你能聞弦歌而知雅意，識情識趣，爺爺戎馬半生，實在不明白你怎麼就看上一個男人，但爺爺，也不希望，你這輩子就這麼形如枯木，了無生趣。”
    “不是爺爺古板，隻是，那孩子心思深重，行事孤傲，生性涼薄，我怕他不是真心待你，若是，這次他能放下身段回來找你，說明他心裏有你，那麼我紀家，不管他是男是女，必定明媒正娶，在國內不行，就到國外去，但是，他如果沒那心思，你答應爺爺，這樣的人，不要也罷····”
    雨越下越大，前來吊唁的人慢慢散去，最後隻剩下幾個紀家的親眷，紀部長走過來，拍拍紀弦歌的肩，“走吧！”
    紀弦歌回過頭，紀夫人也在旁邊，眼裏有難掩的哀傷和倦意，“你和媽先回去吧，我再陪陪爺爺！”
    紀部長點點頭，攙著紀夫人先走了，偌大的墓園終於隻剩下他一個人，他仔細地看著眼前的碑文，一遍又一遍，不知過了多久，久到他似乎聽到一個如同幻覺的聲音。
    “弦歌···”
    紀弦歌的眼眶很快就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