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這樣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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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剛一碰到,紀弦歌就醒了,他睜開通紅的眼,看到是楊箏,立刻就笑了,“小箏,你醒了,頭還暈嗎?我去叫醫生。”
他完全忘了自己手上還插著針管,立刻站起來,楊箏連忙拉住他,“我沒事了,你坐下!”
醫生立刻就進來了,深更半夜,來的居然都是些主任級別的,對他倆全身上下又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什麼大礙,隻是要注意休息,不多時,院長竟和謝雲端一起進來了,看到紀弦歌後,立刻皺起了眉頭,“怎麼年紀輕輕地就操勞成這樣,我看你爺爺身子都比你好!”
張院長和紀將軍是老朋友,所以完全把他當做自己晚輩看待,紀弦歌苦笑著看謝雲端,謝雲端朝他使了個眼色,對張院長說,“張伯伯,弦歌這事,還請你不要告訴紀爺爺和紀部長,要不準被罵死,您就擔待些,下次保證不會這樣了!”
張院長歎了口氣,“你們年輕人的事,我管不了,但身體是自個兒的,要保護好,如果下次再這樣,我先打給你爺爺!”
紀弦歌忙連連稱是,就知道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爺爺,張院長難得見他乖巧,滿意地點點頭,“那你們就好好休息,年輕人底子好著呢,睡一覺明天就好,有什麼事跟他們說一聲,別到時候你爺爺說我不照顧你。”
好不容易把他送走,紀弦歌擦了把汗,卻看到楊箏眼底閃過一絲笑意,紀弦歌笑笑,“累了吧,這位從來就話多。”
謝雲端輕咳一聲,眼睛掃了一眼還站在床邊的幾位醫生,幾位都有些尷尬,眼巴巴地看著他們,楊箏搖搖頭,“弦歌,我想回家!”
幾位立馬就急了,連忙勸道:“這怎麼能走,你們得好好休息,觀察幾天再走···”
楊箏隻是看著紀弦歌,也不說話,紀弦歌無奈地點點頭,“行,我們現在就回去。”
謝雲端突然有些鄙視紀弦歌,看看,人家隻用一個眼神,就立刻讓他繳械投降了。
回到家後,洗了個澡,紀弦歌很自然地爬上樓,楊箏坐在窗台上,盯著窗外出神,頭發也沒擦幹,濕濕地滴著水,紀弦歌皺了皺眉,拿了一張幹毛巾,把他抱到床上,小心而細致地擦拭著他的頭發,楊箏乖巧地躺在他懷裏,任他在自己頭上恰到好處地按壓著,他閉著眼,眼睫如蝶翼般微微顫動。
“弦歌,你不是想知道我在日本的事嗎?”
紀弦歌手中的動作稍稍一頓,他輕撫著楊箏綿軟的額發,“是,我很想知道,但現在你需要休息。”
楊箏睜開眼睛,他坐了起來,“不,我想告訴你,就現在。”
“從哪裏開始呢?今井凜的事你應該知道了,我報了警,但警察卻找不到任何他企圖性侵我的證據,反而發現了我服用藥物,其實那時,就連我自己,也無法確定,是不是產生了幻覺。”
楊箏的語調很平靜,似乎沒有任何悲喜,如同在轉述別人的事情,紀弦歌躺在床上,把他摟進自己的懷裏,楊箏找了個舒服的位子安頓好自己,接著又說:
“其實是惠子,也就是他的妻子藏起了那些照片,惠子與他是形婚,他們之間並沒有愛情,他的孩子都是試管嬰兒,但惠子為了他與孩子的名聲,還是幫助了他,這都是後來我才知道的,但當時,我隻想盡快離開。”
“為了賠償那筆高昂的違約金,我急需要錢,所以,我去了新宿的夜店做服務生,後來就遇到了一之宮嵐,因為一些巧合,我剛好幫助了被別人追殺的他,隻是當時我不知道,自己竟然救了一個魔鬼。”
楊箏的神情看起來有些嘲諷,顯然,那是一段他並不想提及的過去,紀弦歌拍著他的肩,以示安慰。
“其實平心而論,一之宮嵐是個很優秀的人,他是一之宮雄彥的三個養子之一,他看似謙和有禮卻又野心勃勃,他不滿一之宮先生放任他們自相殘殺,隻為從中選拔出一個最好的女婿,他了解我當時的困境,也明白我不得不與他做交易,那時,我媽的心髒急需做手術,而他,剛好能夠給我提供一大筆錢,所以,我答應了他的要求。”
“我成了新宿最大一家夜店CROWN的男公關,我不善言辭,不懂調笑,而且拒絕和客人發生關係,其實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一之宮嵐當時會要我這麼做,但神奇的是,我竟然很受歡迎,有男人,有女人,他們都非常喜歡我,哪怕我隻是陪他們喝喝酒,泡泡茶,聊聊天。”
紀弦歌抱著楊箏的手有一瞬間的收緊,但他很快又放鬆下來,他親吻著楊箏的額角,寶貝,你都不知道你看上去有多誘人。
“後來,就認識了一之宮渚,他是一之宮家的公主,平時都高高在上,雖然看上去閑雅矜持但其實對誰都是不屑一顧,可她,竟然說她喜歡我,我開始也隻當她是一時迷戀,但從那一天後,她幾乎每天都來看我,我喝茶,她給我泡,我喝酒,她給我倒,我要抽煙,她給我點···漸漸的,她幾乎包攬了我的一切,那時,我成為她的專屬,她對我千依百順,無微不至,但我知道,其實是我被她馴養了··”
楊箏的神情很奇怪,像是帶了幾分憎惡與嘲諷,“一之宮嵐竟然什麼也沒說,或者說,這就是他一開始想要的結果,他利用我與渚的關係,成功除掉了其他兩個競爭對手,他極力拉攏人心,手中的權力甚至和渚不分上下,其實我也知道,他收拾完了那些人,剩下就輪到我了,他不可能再繼續讓我留在渚的身邊,所以我主動向他提出離開,但是他不相信,不相信我竟然從未愛過渚。”
“渚也不相信,她要我和她上床,如果,她取悅不了我,她就會放過我,結果,我沒法對她產生任何反應,她很生氣,她甚至給我下了藥,但還是沒用,所以,她幾乎是怨恨著我,然後親手在我背上紋了那隻鳳凰···”
原來,那隻鳳凰····
紀弦歌的眼睛變得幽暗,不自覺間,他把楊箏的肩膀捏得生疼,楊箏掙脫他坐起來,大大的眼睛有些空洞和茫然,他看著紀弦歌皺得緊緊的眉,然後,嘴角慢慢浮現出一抹脆弱的笑意,像一朵在晨光中漸漸蒼白如紙的優曇。
看,紀弦歌,這麼汙穢不堪的我,你還能坦然地接受嗎?
紀弦歌的眉漸漸舒展,他輕歎了口氣,眼中卻是滿滿的痛楚,他拉起楊箏的一隻手,把它按在自己心髒的位置,“楊箏,你知道嗎?我這裏很難受,很疼,很抱歉,在你最難過的時候,我沒能及時出現,但是,我又有些高興,因為那時,你沒有屈從於任何人,而現在,你在我身邊,你在這裏,真是太好了··”
淚水,就這麼毫無預警地流了下來,然後止也止不住,這些天,就連李潔雲的死,他都沒有流過一滴淚,而現在····
楊箏抬起手掩住自己的眼睛,紀弦歌慌亂地為他擦拭,卻怎麼也擦不幹,他索性拉開他的手,用柔軟的舌尖輕輕舔去他的淚水,一點一點,有淡淡的鹹澀···
紀弦歌緊抱著懷裏哭得直打顫的身子,他輕撫著他的背脊,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地低聲安撫,“好了,小箏,我知道,我知道了···”
原來,一個被深深傷害過的人,需要的不是同情,是懂得···
過了許久,楊箏才睡著,紀弦歌仔細地幫他把被子掖好,自己坐在窗台上抽煙,他其實感到很疲倦,但腦子裏卻異常清醒,有太多的事情,他需要仔細地想想,楊箏這陣子在日本,他一直都有留意,可沒想到他這麼會惹事,還都盡是些不要命的事,他也曾不顧謝雲端的勸阻,想要去幫助他,可卻被幹脆地拒絕了。
紀弦歌吸了一口煙,才想到楊箏這裏根本沒有煙灰缸,索性把窗子打開,微涼的夜風使頭腦清醒不少,其實剛才楊箏跟他說的事,他也查到了不少,他甚至還知道楊箏去日本前的事,那又是另一個悲傷的故事。
楊箏幼時原本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他的父母從小就認識,可以說是青梅竹馬,高中畢業後,分別頂替了各自父母的職位,都在製藥廠裏工作,然後理所當然地結婚,生子···和廠裏的其他家庭並沒什麼不同。
可是,他的媽媽李潔雲卻是廠裏出名的美人,哪怕是結了婚,仍然少不了別人的覬覦,悲劇就發生在一天夜裏,她與廠長的兒子一起值夜班,那個男人早就對她有想法,何況又喝了酒,借著酒勁,他把她強奸了,萬念俱焚的女人一心求死,但看著自己深愛的丈夫和乖巧的孩子,她把那個男人告上了法庭,但不知廠長用了什麼辦法,那個男人隻是被停了職,但流言卻像野火燒不盡的草,漸漸蔓延開來,幾乎將那個可憐的女人滅頂··
無論走到哪裏,總能看到別人用異樣的眼光切切察察:看,就是那個女人,自己當了破鞋,還怕別人不知道,四處告狀···
在李潔雲三次求死未果後,楊箏的爸爸揣上了家裏那把唯一的菜刀,他紅著眼一邊哭著一邊殺了那個男人,然後去警察局自首,再後來,他被判了死刑,李潔雲瘋了,上天下地,她眼裏再看不見其他任何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