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璃樽的時候謝雲端正在喝咖啡，手上的報紙抖了抖，一臉戲謔地看著他，“春宵苦短日高起，還以為從此君王不早朝了···”
    楊箏倒是神色平靜地坐在他對麵，看了看他麵前擺著的營養套餐，“靳凱倒是把你伺候得很好。”
    謝雲端撇撇嘴，“對了，那幅畫真是謝謝你。”
    楊箏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報紙——某位匿名收藏家捐贈傳說中的名畫····
    “這本來就是咱們的東西，雲端，我可能要回趟日本。”
    謝雲端愣了一下，“去多久？”
    “不知道。”
    謝雲端放下報紙，“還回來嗎？”
    楊箏搖搖頭，“不知道。”
    謝雲端坐正身子，“你到底回去幹什麼？”
    楊箏看著窗外，嘴角有一抹諷刺的笑：“結婚。”
    “什麼？”謝雲端有些吃驚，半晌才緩過來，“和誰？·······一之宮渚？”
    楊箏漫不經心地點點頭。
    “那弦歌呢？怪不得你會讓靳凱想辦法安排他出差，你沒讓他知道？”
    楊箏回頭看他，“雲端，暫時不要告訴他，我有一些事情，必須要去解決。”
    謝雲端點點頭，他一向尊重別人的決定。
    楊箏又去了一趟療養院，他沒有叫上閆言，李潔雲看到是他顯然有些失望，但還是和他玩了一會兒就睡了，她最近的情況不太好，楊箏坐在床邊，摸摸她又消瘦了一些的臉，“媽，你一定要好好的，我會保護好你的，一定！”
    楊箏回到日本的時候，天還沒亮，天色灰蒙蒙的，下著零星小雨，他一走出成田機場，立刻就有人為他撐起了傘，機場門口停著幾輛黑色轎車，靜默在雨中的黑衣男人都整齊地朝他彎下腰，他坐在車上，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各種燈光，手無意識地摸上自己的胸口，硬質的寶石硌得有些發疼，他突然想到了紀弦歌，如果，他沒有那些過去，也許就這樣和他在一起，也是不錯的吧？
    他和一之宮渚的婚期定在三個月後，婚禮前一天，他正在房間裏插花，傳統的和室裏點著淡雅的熏香，門邊的衣架上掛著一套黑色印有家族徽章的男式和服，他跪坐在繪著碧海潮生的屏風前，地上散了幾枝茶花，麵前的花束似乎怎麼擺弄都不滿意，卻剪壞了不少。
    有侍女在門邊通報：“先生，有您的客人！”
    “哢嚓”一聲，手中的剪刀又剪斷了一朵花，楊箏愣了一下，才低聲說道：“請他進來吧！”
    紀弦歌見到楊箏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穿著白色的和服，衣擺和袖擺都繡有簡潔的鬆雲圖案，他坐在軟墊上，背後的屏風繪著碧海潮生，他的頭發長了些，順著後頸流了下來，他一手提著茶壺一手挽著袖口給他倒茶，茶香馥鬱，升起的白霧模糊了他的臉。
    他神情淡淡，有明顯的疏離和冷漠，紀弦歌突然記起來，他是不是曾經見過這樣的一張臉，那是兩三年前，他來日本，東京的朋友帶他去新宿最大的一家夜店玩，在癲狂曼舞的人群中，他一抬頭，就看到了那張臉，那個男人穿著單色和服，倚在二樓的欄杆上，他手中拿著一根細長的煙鬥，他望著舞池裏醉生夢死的人們，神情冷淡而疏離。
    似乎置身事外，又仿佛深陷其中。
    他似乎看了他一眼，又似乎沒有，一個女人走到他身後，為他披上了一件外套，然後兩人相攜而去。
    朋友碰了碰他，神色揶揄，“那個人漂亮吧，他可是整個新宿最貴的男人，他是這裏的王···”
    紀弦歌望著正坐在對麵給他倒茶的人，“為什麼，楊箏？”
    倒茶的手四平八穩，“渚很愛我，她可以為我生孩子，還能給我一個家，你能嗎？”
    紀弦歌感到有些焦躁，他舔了舔唇，“你··”
    “我和一之宮渚的關係，你不會到了現在還不知道吧？我一直都是，她的情人。”
    楊箏的語氣波瀾不驚，他隻是在敘述一個事實，紀弦歌突然有些憤怒，“那你為什麼還和我···”
    楊箏微微一笑，“上床嗎？我還以為這對你我來說，都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啪···”
    楊箏的臉被打得偏到了一邊，門後的侍女驚呼一聲，楊箏用日語說了一句：“沒事。”
    紀弦歌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他剛才，竟然打了他，他直起身子，他想告訴楊箏他是認真的，但他隻是張了張口，然後站了起來。
    “弦歌！”
    楊箏突然叫住了轉身離去的他，“明天就別來參加我的婚禮了！”
    他叫他弦歌，可卻是不想再見到他，紀弦歌有些自嘲地笑笑，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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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治神宮的鳥居內，已經站滿了穿著黑色正裝或和服的人，他們有序地站在正道兩旁，等待著新人的到來，楊箏和一之宮渚的婚禮顯然受到了極大的關注，先不說婚後一之宮渚將正式成為一之宮家的家主，單是這兩個人微妙的身份差距，就足以觸動傳統大家族敏感的神經，不少人對此都是抱著一種看好戲的態度，但又迫於本家的威儀，隻能安靜地雌伏著。
    經由神官的引領，楊箏慢慢走到了神殿的正門前，他能輕易地感受到人群中傳來的不屑與惡意，但他雲淡風輕地站在那裏，唇邊有淺淺笑意，他望著穿了一身白無垢和服的一之宮渚遠遠向他走來，她的頭微微低垂著，麵上有顯而易見的歡喜。
    她走到他的身邊與他並肩而立，修祓，祝詞，獻酒····
    楊箏覺得自己像是個牽線木偶，隨著神官的指令麻木地動作，接下來是誓詞奏上，楊箏微微張嘴，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他望著神聖肅穆的神宮心想，對神撒謊會不會遭受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