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2:東山有匪(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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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窈的二爹,東山寨的二當家李業雙手環抱,金刀跨步立在寨門遠眺樓上,眼角飛橫斜睨,一臉怒容,“喲,我道這是打哪兒來的好漢,一時半刻竟是眼拙了,不識得了!”
李業心裏那個氣呀,打他小兒子李雙顯坦白從寬,和盤招出了李青窈漏洞百出不堪一擊的打劫計劃,他心裏的小火苗就騰騰燒起來了!
李青窈恨鐵不成鋼的橫了眼李業身後的李雙顯,啞著口型道:“你這叛徒!”心裏不爭氣的暗恨,叫你再眨眼抽風,壞了我好事,待我整裝,再教你哭爹喊娘來求饒。
雙手叉腰,眉眼一挑,神色故作惶恐,“唉呀!三爹這是不讓我進門啦?”怎麼看都是一副嘟嘴凝眉的傲嬌小女兒家模樣。
李業扶額,這野丫頭,明知他一個五大三粗的糙漢,整天在男人堆裏混,最見不得這幅小兒女做派,一見便雞皮疙瘩橫生豎起,兩道濃眉皺了又皺,擰了又擰,粗著嗓子喊到,“怎麼?赫赫威名的東山大小姐,誰攔得住你,便要上天入地,誰又能管得了你?快快收了你這做派,沒的叫人看了眼睛疼!”
李青窈狡黠一笑,拍了拍馬腿,豎起大拇指,“三爹好威風,氣吞山河的,您莫非是早知道了?!”
李業隻做不知,橫眉怒眼爆了句粗話,“知道個屁!”
李青窈直拖著二胖大咧咧往寨裏走,一雙月牙眼笑的芊芊彎彎,“三爹,您別裝了,多假的演技!雙顯早當了叛徒,你還在這裏訓我,我多難過不是?!這頭回初次的就敗了陣,您不安慰安慰我,還不叫我和二胖進門!”嘟嘟囔囔,說著說著,拖著二胖瘋也似的往寨裏逃去。
李業見她逃之夭夭,臉上哪裏還有半分怒容,無可奈何花落去的悲歎一回,轉頭見小兒雙顯一臉驚嚇看著他,立時裝模作樣清咳幾聲,“看什麼看,沒見過長成你爹我這樣兒的美男子不是!”完全忘了他大哥李明治叫他綁了李青窈回寨裏的話。
李雙顯的內心是瀕臨崩潰的:什麼鬼?!您才氣勢洶洶威風八麵的氣概去哪兒了?!……
見他爹猶自腳下輕緩的度步下寨樓,嘴裏還嘀咕著,“野丫頭啊野丫頭,長大嘍,想飛嘍,管不了了,東山寨關不住她嘍……”如此雲雲,李雙顯聽得心頭一熱,什麼時候,他爹若再不對他拳腳相加,也隻這麼重重拿起輕輕放下,這麼念念他就好了!想著想著,仿佛看見那光景,他爹立在寨樓上,嘴裏念念叨叨著,“雙顯啊雙顯,你這臭小子,你也長大了,老子管不住你嘍!”
李雙顯又想,他約摸不是他爹親生的?!半晌,自抽了個巴掌,魔怔了魔怔了!待他回神,哪還能見他爹身影,隻剩轉角處一片疊起翻飛的暗紅衣袂,瞬息不見。
他爹最疼小師妹,他是師兄,應當謙讓師妹,孔融三歲還知讓梨呢!唔,要教小師妹知道他的好兒呢!拍拍衣角,顛顛兒追了去。
東山寨正堂,李明治坐在上首,兩撇美須顫顫晃晃,幹瞪眼看著堂下跪著的小女兒,“花拳繡腿的,還以為真能闖出甚麼名堂呢!”心下大歎,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是慣壞了,“還夥同著你三爹去打劫,心可真夠大的!”他那三弟,手無縛雞之力,文文弱弱,滿肚鬼點子找不到去處,又恨恨道:“你以為若非你二爹去給你善後,就憑你那點鬼把戲能逃脫得了?你知不知道鄭國舅家帶著五城兵馬司的精兵衛隊隻在百十裏之外,就等著你這小魚兒上鉤了!”
李青窈微震,脫口問道:“五城兵馬司?那是隻管京城防禦巡察的衙門,如何會出現在東山地界?他們不是……”
李明治哼聲,截了她話頭,嘲道:“鄭皇後得聖寵,今上那糊塗蛋,什麼事兒幹不出來?!端看鄭國舅如今在京裏橫行霸道的威風即知。”
李青窈頓了頓,忽有些泄氣,滿南周上至垂暮老嫗下至呀呀小兒,誰人不知鄭國舅鼎鼎大名,“這麼說來,定是鄭國舅有人在五城兵馬司裏頭當官兒嘍?且官兒還不小?得罪不得?”
李明治睨他一眼,腦子總算還沒糊成漿糊,慢聲道:“五城兵馬司現今的副指揮使鄭嚴正是鄭國舅的親堂侄兒。”
李青窈恍然,嘿哈一笑,眯著眼道:“難怪難怪,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不趁著還能耍威風時耍一耍,自然不快活,萬一哪日,皇帝老頭兒有了旁的寵妃可怎麼好!”
李明治將要出聲斥她嬉皮笑臉,忽覺話題給帶偏了不是,立時橫眉怒眼,刺了小女一句:“你別盡同我打馬虎眼兒!今日不好好治治你,你還當真無法無天,往後是什麼禍都敢闖了!”眼風過處,橫刀立馬,掃得李青窈立時閉嘴不言。
二胖聽了後背直淌汗,倏忽一陣穿堂風刮過,氣氛詭異的靜謐,二胖覺得,他這時候很有必要展示一下堂堂七尺男兒的擔當,拍著胸脯上前撲通一跪,“大當家,您打我罰我吧!是我唆使了大小姐去劫鄭國舅家家眷的車馬隊的,禍都在我身上!”
果然,他這大包大攬一說,李青窈瞥見他親爹眼神更不好了!那眼刀子嘩啦啦明晃晃,直閃得她生疼,隻見他爹李明治不耐煩嘖嘖兩聲,瞟了瞟垂頭喪氣的李青窈,氣得嗓子都劈了,“你打量著蒙我呐!”二胖顫顫伸手,抹了把腦門上流水不斷的汗珠子,大當家是個軟硬不吃的主啊!
“哈哈哈哈……大哥,瞧我把英山扛回來啦!”隻聞一陣震聲大笑,李青窈回頭一看,不是她三爹,東山寨的三當家李賢又是誰?他肩上還昏暈著的可不是唐英山!
隻見他將肩上昏死的唐英山往堂下一扔,拍拍衣角,扔下一句:“我去廚下忙去!”飄飄悠悠出了門。
李明治罵了句娘,怒氣吼吼,粗聲粗氣喊了句:“李三賢!你給老子滾回來!”卻哪裏還見他的影子。
李青窈見狀也不跪了,顛顛兒起身到他爹跟前,笑嘻嘻道:“爹爹別氣,氣多傷身不是?來來來,姑娘給您順順!”說罷當真在他背上拍拍打打,敲敲拂拂起來,眨著眼朝二胖揮揮手,見他囁手囁腳出了門,順道再現了回殷勤,“好爹爹,且容姑娘晚飯陪您喝一盅如何?”
李明治眼神兒微眯,轉怒為笑,啐她一聲,“行了行了!誒誒,下頭敲敲!對對,再往下些!”還好還好,轉危為安,李青窈隱在他的狐狸老爹背後,笑得牙不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