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從班導手中接過從紐約快遞到學校的三份大學報名表，是一天後的事。
    我掛斷了祖母的電話。
    暑期的校園，沒有了行色匆匆的人群，樓道間整潔明亮。
    我坐在台階上，遠遠望著球場內躍動的模糊影像。
    心底有些溫暖，仿佛一觸即散。
    /
    小米說，兔，你終於還是要出國了。
    /
    我以為，沒有人會在意我的大學去向。就像過往的十七年一樣，我可以自由選擇我走下去的方式。
    祖母說，父親希望我能回美國。
    祖母說，那個男人為我選擇了最好的路。
    什麼是最好，我至今都沒明白。
    也許小米用的‘終於’一詞給了我答案：得不到的，就是最好。
    總以為自己要靠近了，可一句‘終於’，斷了念想。
    所有的途徑都成為海市蜃樓。
    而回憶也隻是回憶。
    ……
    Issac。
    021。
    陳暨竟比Issac更早找到我，在夜晚川流不息的人潮中。
    “跟我走！”拽過我的手腕，陳暨仍是不容分說的語氣。
    我沒有第一時間問他要把我帶到哪，或許是因為他臉上的認真相似得讓我心疼。
    我不忍打擾。
    ……
    “上車。”而他為我開車門和關車門時的態度，仿佛內心正在經受一場巨大煎熬。
    我不動聲色看著他動作，一開口卻落了俗套：“去哪？”
    陳暨：“係好安全帶。”
    我：“去哪？”
    陳暨：“回家。”
    /
    方向盤前的陳暨，一言不發。
    我目視車窗外飛快後退的街景，驟然意識到自己的悲哀。
    總在逃走的自己，總在與回憶一站一站告別的自己，憑什麼留住自己想留住的？
    ……
    “陳暨，去你家吧。”我說。
    陳暨轉過臉來，沒有藏住眼底一閃而過的訝異。
    /
    陳暨的家，和印象中的他一樣，別具一格，又足夠精致。
    我細細審視過每個角落，窗，台，床，榻，地毯，玻璃，台階，植物，顏色，處處，毫無疏漏。
    嚐試在現實與想象中猜度，他某些為旁人不知的小習慣。有多少，能為我此時遞進的情緒推波助瀾。
    陳暨抱著手，靠在一邊看著走來走去的我。
    表情多思。
    末了，我問他，我說你吃飯了嗎？
    陳暨張嘴想說什麼，我卻揚起嘴角打斷了他，我說：“我給你做飯吧。”
    如是說著，我在廚房忙活開。
    把冰箱裏能派上用場的存貨全部搬出。
    然後。
    淘米，洗菜，切菜，一件一件，有條不紊。
    ……
    陳暨忽然從背後靠來，雙手撐在灶台上，把我困在身前。
    “餓了？再等一會兒。”我笑著，對他低眉順眼，輕聲細語。
    他沒有說話，呼吸卻深重起來。一股接一股的熱浪，舔/舐著我裸/露的後勃頸。
    我咬牙專注於手上的功夫，按部就班。
    直到，一桌好菜終於張羅完畢。
    “先洗手，再吃飯。”我脫下圍裙，提醒他時是親近的姿態。
    他始終一聲不響，落座我身側。
    “吃飯吧。”我說。
    “要出國嗎？”他單刀直入。
    我替他夾菜，有意打趣：“嗯？不餓了？”
    他卻攆住我又伸出去夾菜的手：“回答我。”
    我不願與他爭執，抽回手，捧起飯碗：“大概吧。我還沒想好。”
    他微蹙起眉：“蔣楠……”
    我擱下碗，語氣略有不滿：“好了。先吃飯吧，別糟蹋我一番功夫。”
    ……
    陳暨卻笑了。
    陰沉，隱隱帶著恨意的笑。
    他說蔣楠，你要是想把我當成楊譽，那吃飯就不必了。
    他說蔣楠，我們直奔主題吧。
    話畢他一甩手，將整桌碗碟全部掃落在地。
    接著一把拽起我，按倒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