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說書人的故事（三）
    府裏供著這樣一尊大神秦觀可不輕鬆，不時恭維幾句也不見他多開心，總摸不準這人性子。不過還好朝孤衝軍務在身沒幾天就回去了。
    秦觀剛鬆一口氣，就聽到衙役王虎來報李村的水車壞了，這幾月常有農事來煩他，弄得秦觀都快成了半個莊稼漢。
    這幾日應當灌田，水車不轉了，一日兩日不要緊，時間長了田裏就幹了。是以秦觀急匆匆叫上了朝孤衝留在平樂縣衙的宋應，又帶了縣裏最近的木匠趕了去。
    水車中間椽子斷了一根，所以停轉了，秦觀來看時發現斷的很是平整，像是有人刻意切的，秦觀也沒有在意，以為是小孩子爬上來鬧著玩的，把水車給弄壞了，隻是讓各家農戶看緊孩子，護好水車。
    宋應隻顧和木匠講斷在此處的椽子應怎樣製作，怎樣置入，並沒有注意到人群中有一個人一直盯著他。
    回去時有些淳樸農戶送了秦觀一籃子雞蛋，一籃自家田裏產的矮腳菘菜，秦觀推辭不得，見不算貴重，就讓王虎拎了回去，權當晚上給衙門裏的人加菜。
    晚上府衙各處都熄了燈，宋應住處卻摸進了個人來。
    宋應逃亡幾年，很是警醒，門一推就坐了起來，把床邊蠟燭台子上的蠟燭拆了握在手中。
    那人走進幾步，宋應就將尖處刺了過去。
    一聲驚呼，那人拿手擋了一下，似乎受了傷，忙喊了一聲：“是我，三弟！”
    宋應一聽竟然是他以為早已斬首在京城的二哥，忙停了手，放下燭台點了燈。昏黃燭光看去，果然是二哥宋賢，似乎過得不太如意，人瘦了許多，形容狼狽。
    宋賢坐下來，這才說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
    “三弟你那時幸好遠遊不在家，才避開了這場災禍。爹爹娘還有兄長他們卻······誒！爹爹的親信提前知了消息，把我送了出來，
    我一路北逃，先是藏身在故友劉前家中，哪想那小人竟然為了賞金告了密。我事先知道了消息，又往北來，被一戶農戶救了，住了幾年，這幾年
    農戶分了家，我隻能一個人出來，不想卻看到了三弟你曾今做過的水車，又不好明目張膽地找你，隻好出此下策，知道了你人在縣衙當差。”
    寥寥幾句，卻也道出了逃難艱辛。宋應也是逃過難的，自然知道其中苦楚凶險，不由心酸。兄弟二人整夜互敘舊事，先按下不表。
    第二日秦觀發現府中多了一個人，宋應隻說是自己堂哥，秦觀看那兩人長得幾分相似，又想起朝孤衝說過宋應身世，自然明白了七八分，但人家不願意說，也不能勉強，隻說縣衙還缺人手，正好又來了人，意思就是把人留下了。
    宋應自然心裏感激的，也不說，但記下了。
    夏季炎熱，人懶體乏，事情不多，秦觀就閑了下來，常跟著宋應學些旁門左道的東西。
    宋應的孔孟之道不算頂好，但不知從哪裏學來些奇技淫巧，為許多讀書人所不齒，連宋賢都不太看得上。但秦觀卻覺得十分有意思，每日求知若渴地跟在宋應後麵磨著他教導。
    宋應知道的不止水利，木匠工藝，還有地圖繪製，古字，星象，機巧，五行八卦，甚至各國風俗都略有涉及，宋應本著報恩之心也教得十分盡職，常叫秦觀嘖嘖驚歎，不由可惜這種經天緯地之才卻因獲罪而屈居在平樂縣這囫圇之地。
    宋賢與宋應雖是兩兄弟，但性格截然不同，讀的是孔孟之道，也不如宋應樂觀豁達，時不時能聽他說自己滿腹才華卻不得施展。府中雜事也自詡讀書人不怎麼插手，衙門相當於養了個吃白飯的，但秦觀看著宋應的麵子並不責怪，倒是宋應說了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