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歌樓的門前，車馬絡繹不絕，華聞歌一身桃花色廣袖直裾裙站在門口，笑盈盈地看著每一個從石階之上走上來的人。
    聞歌樓之中飄出笙歌絲竹之聲，加上燈火通明，恍然若仙境一般。燈影之下，有舞姬隨韻律起舞，翩躚若謫入凡塵的仙子。
    元辰在距離第一級石階五步開外的地方站住腳，仰頭看著由燈籠和彩練裝點得繁華富麗的聞歌樓，目光落下，正對上華聞歌眼波流轉之間的一抹笑意。
    林墨染負了手站在他旁邊，麵上沒有什麼表情，冷峻得與周圍的熱鬧格格不入。
    “城主大人。”華聞歌見是元辰來了，忙走下台階來，對著元辰盈盈一禮，口中道：“小女子不曾遠迎，失禮了。”
    “華姑娘迎來送往已經繁忙，我也不是第一次來了，華姑娘不必客氣。”元辰連忙拱手回禮，朗聲笑道。
    華聞歌抿口一笑，轉過頭來看林墨染。他仍舊是那一套絳紫色的華服，臉上仍舊是那一副拒人千裏的淡漠表情。
    元辰忙道：“這位是……”
    “林墨染。”林墨染打斷元辰的話沉了聲音說道。
    “林公子。”華聞歌略微怔愣了一下之後，仍舊得體地笑著，側了身朝著門口伸手道：“兩位裏麵請。”
    “請。”元辰回禮，與華聞歌一同走在前麵，林墨染慢他半步跟在後麵，一麵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周圍的情況。
    兩個人一路進入聞歌樓的一樓，原本便存在於一樓中央的白玉舞台已經被彩練裝點得仿若被花叢簇擁一般，繞著這白玉舞台擺放著酒案和坐墊。一樓的兩旁是雅間，用欄杆隔開之後兩旁懸著輕紗簾，正是看台上之人舞姿的絕佳地點。
    元辰是雁回城的城主，華聞歌自然是給他留了一個雅間，在白玉舞台的左側。屋中已經溫好了酒，焚上了上好的香料，靠著欄杆竟然還擺放著一張七弦焦尾琴。
    “華姑娘真是有心了。”元辰的腳一踏進這屋子裏就笑道。“不過這琴擺在這屋子裏，怕是要沒有什麼用武之地啦。”
    “今日我聞歌樓的白姑娘將會登台獻舞，放下話說若是有人能何以音律，她將為這個人單獨跳一支舞。”華聞歌含笑說著，目光卻似若無意地瞟向在一旁安靜站著的林墨染。
    “哦，這可真是頭一次啊。”元辰大笑，“不過可惜了，我這個粗人沒福分獨賞白姑娘的舞了。”
    華聞歌聞言，輕輕一笑也不言語，隻是再度福了一福之後出了雅間。
    林墨染走到古琴前坐下，指尖在琴弦之上點了一點，不經意抬眼正好看見斜上方一抹玉色身影，玉手纖纖扶著欄杆。雖看不見麵容，但林墨染心知是何人。
    二樓之上，驚鴻閣門前，白薇卿憑欄而立看著下麵一眾繁華喧囂。她的手隨意地搭在欄杆之上，長長短短地敲擊著木製的欄杆，若是細細推敲去，似乎是一支曲子。
    “你準備得如何了？”華聞歌沿著欄杆走過來站在白薇卿的身邊。
    白薇卿偏頭輕描淡寫地看了華聞歌一眼，笑道：“那麼你呢？你準備得如何了？”
    “我？”華聞歌挑眉反問了一句，旋即展顏一笑：“我有什麼可準備的？”
    “如果他知道你是越國派到雁回城的，你覺得他會有什麼反應？”白薇卿故意向前傾了傾身，近乎貼近華聞歌的耳邊壓了聲音笑道。
    華聞歌驚退兩步，一雙明眸如圓珠一般瞪著白薇卿：“你打算如何？”
    白薇卿直身笑道：“不如何。華姑娘，難道你從沒有想過這些嗎？”
    “這與你無關。”華聞歌匆匆回答，目光別開不去看白薇卿。
    白薇卿冷笑：“你仍舊是這副德行，真是半點都沒有長進啊。華姑娘，你覺得如果他知道了真相，真的與我無關嗎？”
    華聞歌定了定心神回答：“我著實看不出這會與你有什麼關係。”
    “我怎麼知道你被發現之後，會不會對他全盤托出呢？”
    “你懷疑我對她的忠誠？”
    “不，我不是懷疑。”白薇卿輕聲笑了起來，“我從不懷疑這些人之中會有人對她有忠誠可言。”
    “你這話，我會轉告給她。”
    “最好一字不落。”
    華聞歌聞言眉峰鎖住，有些不解。“她”是這些人都談之變色，不敢有半分不敬的人，白薇卿曾經也不例外，為何她如今竟然如此明目張膽說出這樣的話？
    “很好奇？”白薇卿仍舊淺笑，在她麵上唯能看見眼眸微微眯起，卻隻覺得笑意不達眼底，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之中反而透著一股子讓人脊背發寒的涼氣。
    華聞歌默認了白薇卿的話。
    “華姑娘，其實我現在無論與你說什麼，我相信你都是不會告訴她的。”
    “哼，我不記得我與你有這樣好的交情。”
    “這與交情無關。”白薇卿轉身正麵對著華聞歌，“至少在六月之前，你還要靠著我拿到東西。若是她真的聽見了什麼風言風語，雷霆大怒之下處置了我，你，華聞歌，也會成為我的陪葬。”
    華聞歌身前攏在袖中的手驀地狠狠握在一起，她對白薇卿怒目而視然而一點辦法都沒有。她不得不承認，白薇卿對當前的形勢看得很透徹。
    白薇卿看著華聞歌怒而不言的神情，隻是款款將手放在腰間，屈膝一禮之後慢聲道：“薇卿還要準備一會兒的舞，失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