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帖被端正地擺放在元辰的書案之上，兩張請帖都是桃花小箋配著端正的小楷，外麵用素錦做成的套子裹住，那素錦套子上麵繡著盛開的桃花。
    從帖子被送來到現在已經有半個時辰的光景了，元辰就這樣斜靠在身側的靠背之上，用手撐著頭目光盯著書案一動不動。
    不遠處的地方，林墨染負手站在一塊被懸掛起來的羊皮麵前，凝神觀察著上麵每一條線。那是雁回城的布防圖，清早才從無塵的身上搜出來呈上的。
    林墨染偏過頭來看了元辰一眼，又將目光移回去，淡聲道：“已經半個時辰了，可看出了什麼端倪？”
    “嗯？什麼？”元辰一驚之下回神，疑惑地看著林墨染。
    林墨染朝著羊皮走近一步，眉峰動了一下，了然一笑之後又退回原來的位置：“請帖。”
    “請帖怎麼了？”
    “你已經盯著看了半個時辰，可看出這請帖之中有什麼詭異？”林墨染走過去跪坐於書案前，順手拿起上麵的請帖展開看了兩眼之後，又麵無表情地原樣放了回去。
    元辰搖頭：“正是因為沒看出什麼詭異，我才覺得不對勁。”
    “哦？”
    “你不知道，聞歌樓每一年隻有在年節的時候才會舉行盛宴，所宴請的也都是雁回城的富家名士、風流公子。”
    “想必你曆年都不在受邀之列？”
    “這倒也不是。哎，林墨染，你這話說得可是太瞧不起人了啊。怎麼說我也是雁回城堂堂的一個城主，多少聞歌樓還是要給我幾分麵子的。”元辰一下子坐直了身體瞪著林墨染道。
    林墨染隻是彎了一下嘴角並沒有說話，但眉宇之間已經露出幾分戲謔的意思。
    元辰白了他一眼：“懶得與你說這個。”
    “如今是三月初春迎花神之時，聞歌樓盛宴迎接花神並不奇怪。”
    “聞歌樓在這雁回城五年，這是頭一遭。若是放在尋常時候便也就罷了，可偏偏聞歌樓現在出了無塵這麼個越國的奸細。咱們昭國和越國打了多少年仗，抓住的奸細可都是當街淩遲以儆效尤的。”
    林墨染沉吟了一下笑道：“你覺得華聞歌是想要借著這宴會為無塵向你求情？”
    “難道你不這麼覺得？”元辰瞪了眼睛看著林墨染問道。
    林墨染不答，複又站起身來走到布防圖的前麵，負了手認真地看了起來。
    元辰被他弄得糊塗，跟著站起來走過去：“喂，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難道你心裏不覺得華姑娘能做出這種事情？”
    “我不了解她。”
    “可是我了解啊。我跟你說，她絕對會求情。在雁回城裏麵就數聞歌樓的姑娘們最為精通歌舞，有不少男人動過心思想要納一個回去。可偏偏無論出多少金銀，華姑娘都不會放人，除非是人家姑娘自願的。”
    林墨染聞言，點頭：“這倒新鮮。”
    “更新鮮的在後麵。有一年一位從聞歌樓出嫁的姑娘在夫家受了虐待，華姑娘聽說了之後，直接就帶著當時那男人的聘禮找上門，將那位姑娘給要了回來。你說是不是聞所未聞的奇事？這華姑娘是不是聞所未聞的奇女子？”
    林墨染掃了一眼元辰眉飛色舞的樣子，指尖點在布防圖上，口中卻道：“你既喜歡華聞歌，為何不娶回來？”
    “啊？我……”元辰一愣，臉瞬間變得通紅，別開頭不自在地道：“我……我哪有……喜歡華姑娘，我隻是，隻是敬佩她。”
    林墨染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不再說話，似乎在專心致誌地研究布防圖上的某一個駐軍點的問題。
    元辰用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又道：“那現在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林墨染看都不看他，嘴裏隨意應了一句。
    “去還是不去啊？萬一要是華姑娘真的給無塵求情，我該怎麼辦？”
    “自然是不答應。”
    “可……我可能不會拒絕。”元辰為難地看著林墨染。他與華聞歌相識這麼久，華聞歌從來沒有開口向元辰有過請求，所以華聞歌開口說出的要求元辰不想讓她失望。
    林墨染似乎被元辰給糾纏得失去了耐心，於是轉過身來盯著他道：“放心去，她不會求情。”
    “真的？”元辰吃了一驚，“你怎麼知道她不會？”
    林墨染用下巴指了一下桌子上的請帖：“按照你的說法，聞歌樓的宴會去的人不少，耳目眾多絕不適合談這樣重要的事情。若她真的想要給無塵求情，便應該夤夜到此，避人耳目。”
    元辰也盯著桌子上的請帖，好一會兒才猛然以左拳擊右掌道：“哎呀，我怎麼這麼笨啊。華姑娘絕不會陷我於不義境地，既然私下裏都沒有來求情，當著那麼多人的麵當然就更不可能了！”
    林墨染用手攏在嘴前將已經到了唇邊的笑意給忍了回去，複又轉過頭去看布防圖。
    元辰自己在書案之前轉了兩圈，忽然道：“墨染，你說華姑娘請你做什麼？她連你名字都不知道。”
    “不知道。”
    元辰自己用手摸著下巴在地上踱了兩步，猛地停下轉過身衝著林墨染大笑道：“難道是那位白薇卿白姑娘看上你了，所以要請你過去相識？”
    林墨染在布防圖上移動的手一頓，心中略微一沉吟，那一抹玉色身影在腦海之中閃過，會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