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辰到得很快，連一身正式的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上，隨便穿了一身青色布袍就匆匆趕到了聞歌樓。三步兩步竄上台階，一溜小跑，氣喘籲籲地到了暖春閣的門口。一手扶著門框，一麵抬頭看著暖春閣裏麵坐著的那個人。
    十年了，在他幾乎以為這個男人已經死在異鄉的時候，他終於還是回來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的麵前了。
    “你……你還沒死。”
    “既然是自生自滅，當然還活著。”絳紫色華服的男子終於從酒案的後麵站起身來，“隻跑了幾步就成這樣，你老了？”
    “嗬，養尊處優久了。”元辰笑了一聲，目光在屋子裏這些府兵的身上轉了一轉，“你們退到屋外去。”
    “大人。”程雲急了，忙上前一步，“他可是個殺人凶手，大人當心啊。”
    “我當然知道他是一個凶手，但我也知道，這個人想必是該死。”元辰負手走到屋子裏，，目光凜冽地看著那些府兵。
    府兵們一一退出暖春閣，全部都由程雲帶著站在門外，立起耳朵時刻聽著暖春閣裏麵的動靜。程雲緊緊地握住手裏的镔鐵腰刀，眼睛裏露出凶光來：“若是他敢對大人不利，即便是公子也照殺不誤。聽見沒有？”
    “是。”
    華服的公子淡笑一聲：“他們對你也算忠心。”
    “戍邊十年還沒有幾個忠心耿耿的部下，我這腦袋恐怕早就讓越國的人給摘去了。”元辰白了華服的公子一眼，目光落在伏在酒案上的那位將軍身上，“說吧，墨染，你一來雁回城就殺了我部下第一帶兵的將軍，是什麼意思？”
    “一問便知。”林墨染指了指仍舊癱倒在一旁動彈不得的歌姬無塵。
    元辰看了看倒在地上，已經嚇得花容失色的無塵，心生憐惜：“哎，你怎麼從來都不知道憐香惜玉這四個字啊。”
    “若我晚來一步，雁回城半月之後就會被越國大軍屠城。”說完，林墨染伸手從胸前取出一塊羊皮來丟給元辰。
    元辰接住，展開一看臉色頓時一變，再看向無塵時目光也沒有剛才那種柔和了，反而恨不得將她撕碎。
    站在驚鴻閣外麵的白薇卿看了華聞歌一眼：“罷了，另想辦法吧。”
    “一擊不中勢必打草驚蛇。”華聞歌恨恨地說了一句，但她此時也沒有任何辦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元辰讓人將無塵拖走，再找人抬了屍體出去。最後，暖春閣之中隻剩下了元辰和那華服公子。
    “既然已經來了，請入城主府吧。”
    “好。”
    兩人並肩出來站在暖春閣門口，目光都落在對麵。華聞歌見此情形，連忙走過去與元辰寒暄。
    “元大人親臨，因著大人來辦共事，故而聞歌不曾前來打擾。若是有怠慢之處，還請大人見諒。”
    “無妨，無妨。這事情出在聞歌樓，倒是擾了華姑娘的生意。”元辰笑著回答，看向身邊的人時，發現他目光正看著對麵。
    白薇卿側了頭正在對錦繡囑咐什麼，手指仍舊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自己手上的玉戒指。她似乎沒有注意到有人在直直地看著她，所以從始至終一直沒有轉過頭來。
    “林墨染，你不是看上人家了吧？”元辰傾頭在林墨染的耳邊低聲笑問。
    林墨染瞟了他一眼，問道：“她是誰？”
    “一舞驚鴻，白薇卿。”
    白薇卿？林墨染將這名字暗自記下，後麵元辰再接著說什麼竟是半個字沒有聽下去。
    “行了，走吧。”元辰碰了碰林墨染的手臂道。
    林墨染收回目光率先走下樓去，元辰與華聞歌說了幾句話之後也緩步走下樓，帶著一眾人往城主府去了。
    “我方才吩咐你準備的東西可都記下了？”
    “姑娘放心，錦繡已經記下，這就去辦。”
    白薇卿應了一聲，看著錦繡離開之後，轉身進了驚鴻閣。才關了門不久，就聽見有人敲門，正是華聞歌。
    “我知道你會來。”白薇卿向後退了一步將華聞歌讓了進來，然後關上門，與她一起跪坐在案前。
    “她六月的月圓之夜前定要得到東西，否則後果嚴重。”
    “是你的後果嚴重。”白薇卿玉手纖纖執了案上白瓷茶壺，細細地給華聞歌斟了一杯茶，雙手捧到她麵前。
    華聞歌低頭沉默半晌道：“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以後定會還。”
    白薇卿麵紗之下的唇邊彎起一段笑意：“好，如今才是三月初春，五月中旬為期，我幫你拿到那份雁回城的兵力布防圖。”
    “代價呢？”華聞歌的聲音清冷，麵無表情地問。
    白薇卿交握在身前的手點了點自己的玉戒指，微笑道：“這人情且先欠著吧，總會用上的，不是嗎？”
    “白薇卿，你我從小長大，你該知道我惜命。”
    “你放心，華聞歌。你的命，還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