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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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因了韓奕簫比起其他的紈絝子弟更容易親近,宋金福又還是小孩子,什麼都不懂,於是不多時他們已經好得黏在一起,扔下我和雁琛哥哥走遠了。待他們走得遠了些,雁琛哥哥才握住我的手,似乎是想要單獨和我在一起,就隻是慢慢地在後麵跟著,並不急著趕上去。
我們之間並無言語,但氣氛並不緊張,仿佛一切原本就應該如此般的契合。
“羽兒……”走著走著,雁琛哥哥慢慢地停了下來,拉住我。
我抬頭看他。
“看著我們羽兒,就覺得時間過得真快啊,我還依稀記得羽兒小時候第一次喚我琛哥哥,那麼可愛,可過了這年節,我們羽兒就及笄了……”雁琛哥哥的目光十分溫柔。
“是啊,明年我就該嫁給琛哥哥了……”我點點頭,認真地看向他。
“羽兒,嫁給我,你會開心嗎?”雁琛哥哥的眉頭微蹙,嘴角卻仍掛著一絲微笑,我看不懂他的表情。
“為什麼這麼問呢,琛哥哥?”我有些疑惑。
“或者說,你想要嫁給我嗎?”雁琛哥哥把我的兩隻手包在他的掌心,十分溫暖,讓我不僅放鬆下來。
“我不知道,娘說,我早就許給了琛哥哥,所以嫁給琛哥哥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雁琛哥哥的眉頭又緊了緊:“除了覺得理所應當以外,沒有其他了嗎,羽兒?”
我掙出一隻手,撫平雁琛哥哥的眉心:“別皺眉頭,爹說經常皺眉頭會老的。”
他歎了一口氣:“羽兒,我知道這不怪你,可我總就是存著那麼一點希望……琛哥哥不皺眉,別擔心。”
“那就好!”我笑著放下手,雁琛哥哥卻抓住我的手放在他的側頰,目光中隱隱有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羽兒,琛哥哥問你,你要認真回答,好嗎?”
我點點頭。
“羽兒,你還願意嫁給琛哥哥嗎?即使你並不明白這意味什麼,即便如此,仍然還願意嗎?”雁琛哥哥的目光堅定而認真。
我遲疑了一下,緩緩地點點頭,下一刻便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雁琛哥哥緊緊地擁著我,埋首於我的發間,聲音聽起來十分低沉:“那就好…那就好,沒關係的,如果羽兒不明白,琛哥哥可以用一輩子讓你慢慢懂得,隻要你願意嫁給我……”
時間仿佛在此刻靜止了,雖然我並不十分理解,但是仍然覺得這一刻應該安安靜靜的。隻是,我想要安安靜靜地任雁琛哥哥擁著,那邊和宋金福在一起的韓奕簫卻並不成全。
“小娘子!你快過來看!快過來看啊!”“姐姐!快來啊!”韓奕簫和宋金福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夾雜著驚喜和歡愉,讓我不禁好奇,也跟著他們開心起來,我想要趕快過去看看,掙脫了雁琛哥哥的手臂。
跑出去幾步,又笑著回頭喊雁琛哥哥:“琛哥哥!你也快來啊!說不定真的發現了什麼好東西!”
言罷,我朝著韓奕簫和宋金福聲音傳來的方向奔過去,心中滿滿是好奇和喜悅,完全把方才想要安安靜靜待著的心情忘得一幹二淨。
“小娘子,你看啊!”見我過來,韓奕簫伸手牽住我奔向鏡湖。
等到景色突然又開闊的時候,我被這絕美的景色驚得愣在了那處,不敢靠近,仿佛害怕打破了這美好的景色。
隻見鏡湖已經冰封,不同於剛剛走過的被樹木遮蔽了日頭的山路,高大的樹木把鏡湖圍在了中心,仿佛是有意為之一般,抬頭望去,正可以看見天空和日頭,從上麵灑下來的日光照在落葉鋪陳下的冰麵上,依稀泛出銀光,此時,空中還在飄著雪,閃著星星點點的光芒飄忽委地。
“姐姐,好美!”宋金福顛顛地跑過來,拽住我的衣袂。
還沒等我開口,韓奕簫就湊了過來:“是啊,小娘子真的很美……”
“那當然了,我姐姐可是美人。”宋金福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驕傲地看著我。
“好啦,宋金福,說什麼呢!”我輕斥了他一句。
“哪裏啊,我又沒有說錯,見過姐姐的人都誇姐姐是美人,今早那個店小二看得都丟了魂兒,所以我才沒有胡說呢!”宋金福不服氣地說。
真是慣壞他了:“小孩子家,懂什麼啊!”
“羽兒,別和小金福計較了,何況他一點也沒有說錯。你說是不是啊,奕簫?”不知什麼時候,雁琛哥哥已經走過來了,站在我身後,麵上依舊是淺淺的笑。
“是啊,當真是羨慕陳兄啊,得妻如此,夫複何求?”韓奕簫是與雁琛哥哥說話,但卻盯著我直笑,看得我好不自在。
“好了好了,別再為難羽兒了,她最怕聽到別人讚她美,會覺得不適應的。”雁琛哥哥出言打斷,聲音極為溫柔。
“你們都打趣我。”我轉身跑開,可直到跑開的那一刻嘴角都還帶著笑容。
山林中鮮少有人來,沒有人打擾,自然玩得盡興,直至日暮方歸。
韓奕簫和雁琛哥哥尚有事要談,所以就一道送我和宋金福回家,順便向爹娘解釋上一兩句,也免了我和宋金福的罵。
我家原本就有專門給雁琛哥哥準備的屋子,自然韓奕簫就隨著雁琛哥哥而去,我和宋金福回到小屋,宋金福整理著今天收獲的寶貝。
我惦記著晚上的元宵和雁琛哥哥的禮物,自是沒心情去管宋金福,也便任由他把那一堆山裏撿來的東西未經衝洗就堆在我的幾案上挑挑揀揀。
所以這會兒反倒十分清淨了,我才閑下心來考慮著雁琛哥哥和韓奕簫的話。
娘曾經說過,飛雪玉花這曲子是吹給心愛的人聽的,即使音調婉轉曲折,也改變不了曲中所含的深情。
我今日便是吹了這首飛雪玉花,可是同娘說的一樣,韓奕簫也說我吹的這曲子中少了些什麼,所以我開始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到底缺了什麼呢?
從小到大,我依稀知道,所有見過我的人都說我生得美,可偏偏我自己不這樣認為;所有講述淒美愛情的話本,娘看了感動落淚,連宋金福聽了都會不由感傷,可偏偏一點都不能理解,也一點都不會傷心。
說起來,自出生到現在,我從來沒有落過淚。方才認真思慮後,我才意識到,或許我是比別人要少了些什麼。
我覺得有點懊惱,因為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即使他們都清清楚楚地知道,我敢肯定他們都了解。
我要去找韓奕簫問一問,於是打發了宋金福在房裏,我自己去找他。
怕被爹娘或者下人看見,所以有些心驚地走過長廊,左穿右穿,終於到了雁琛哥哥的屋門前,本想直接敲門進去,但依稀聽雁琛哥哥提到我的名字,於是就收回了握成小拳的右手,把耳朵附在門上,聽著屋裏麵的談話。
“陳兄,你今天聽了小娘子的簫聲就應該明白了才是,為何仍舊這般執迷不悟?你對她情深一片,可她卻不解半分,曲中全無情意,為何你還要這般自欺欺人?”屋中響起杯盞重落於幾案的聲響。
“奕簫,你不能這麼說,這並不是羽兒的錯。”雁琛哥哥悠長地歎了口氣。
“我知道不是她的錯,未對一個男子動情也不能強求,可是她明明不喜歡你,卻仍想要嫁給你,讓我不禁以為她也是貪圖富貴的凡俗女子,如此而已。”韓奕簫嘲諷道。
“奕簫,你真的如此以為嗎?”雁琛哥哥的聲音嚴肅起來。
“並非我願意如此以為,隻是我實在想不出來更好的答案,試問是什麼讓一個女子一心一意要嫁給一個她並不喜歡的男子?”韓奕簫話語中竟帶了些笑意,“陳兄又何必對這樣的女子如此真心以待?”
“奕簫,在沒弄清楚原由之前,我希望你不要這麼說她,你不懂,這並非她所願。”雁琛哥哥的聲音裏沾染了些沉重。
“哦?那倒要勞煩陳兄細細與我說明了。”他的手指在幾案上輕敲。
“奕簫……我雖不願更多人知道,可我也不希望你因此以為羽兒是如此輕浮的女子…如此,還是與你說了吧。”雁琛哥哥的聲音漸漸低沉,透著往事回顧般的滄桑,“羽兒她並非普通女子……或者說,她並不是普通的人…她少了七情六欲,不解悲歡離合,男女情愛……她一出生便是如此,從來不哭不鬧,她會笑,卻不明白為何笑,她不會哭,也不能明白為何哭,所以,羽兒對我如此,是因為她生而無情,並非其他的原因……”
“如此倒能理解……不過,陳兄是因為怕我擔心所以編造緣故?抑或是確有其事?”韓奕簫揶揄道。
“你這麼揶揄又是何必?這種話我能編造出來嗎?”雁琛哥哥長歎。
“如果是真的,那對你和小娘子都不公平,一個要用一生去換取一段情,一個要用一生去領悟一段情,但如若小娘子她一輩子都不能理解,你難道就一輩子守著她不可?為何不找到一個情投意合的姑娘再成婚?”
“這個中緣由,你並不能完全了解,即使知道,也不一定明白,所以還是別再問了的好。”雁琛哥哥的聲音中散發著濃濃的倦意。
“好好,我也就不再為難你了,就任你去吧,左右也不關我的事。”韓奕簫賭氣地猛灌一口茶水,憤憤地將杯盞摔回幾案。
“奕簫,我是真的拿你當好友才同你說了方才那些,其他的很多事並非有意要瞞著你,實在是不方便多言,若你連這都不諒解我,那我隻能歎枉做了朋友。”雁琛哥哥起身,緩步在房中。
聽到此處,我覺得已經沒有必要再待下去了,於是收回身子,扭頭沿著原路返回。
說實話,聽到雁琛哥哥所言時,我並沒有什麼太過於激烈的反應,正如他所說,我是生而無情的,不僅如此,這反倒還讓我了卻了一樁心事。
就如雁琛哥哥所說,我並非對他有情,事實上我也不明白什麼是情,如果如娘所說,情就是喜歡,就是想和一個男子共度一生,那麼我覺得我也想和爹娘在一起共度一生,如果如爹所說,喜歡就是想要和一個男子白頭偕老,兒女繞膝,那麼我想要的其實根本就不是兒女繞膝。
正因為我不懂,所以我不介意他們怎麼說,我能理解韓奕簫對我的看法,因為他關心雁琛哥哥,這是好事,最重要的是,他讓雁琛哥哥說出了大家一直對我保留的秘密,所以,我更不會怪他。
也正是如此,我的曲子算是永遠也吹不好了。
“姐姐,你可算回來了!”剛進屋,還沒來得及關上屋門,就被宋金福賺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又什麼事?如此慌慌張張的?”我把宋金福拉到一旁,轉身拉上門。
“剛才娘來過了,我沒讓她進屋,說是姐姐有些困,正躺著呢。”我給自己倒了杯熱水,暖暖有些凍僵了的手指,淺啜一口。
“嗯,回得很好……可都回得這麼好了,還有什麼事嗎?”宋金福仍看著我,我便覺得他仍有話要說。
“是,娘還說了,今晚有貴客,所以還要加菜。”宋金福的神色有些歡喜。
“是嗎?那太好了!別忘了你許下給我的元宵。”我扯扯嘴角,露出一個笑容。
“嗯……”宋金福欲語還休。
“怎麼?有事就一趟全說出來,別等著我問你。”我有些莫名其妙,平常那麼鬧騰,讓他安靜都安靜不下來,怎麼今日反倒不敢說了?
“不是……是娘說的,再過不久,頂多不出半月,姐姐就要嫁人了,讓我別時常隨著姐姐出去胡鬧,說女孩子家未嫁人前本就不應該在外露麵的。”宋金福停了半晌,眼睛一直盯著手中杯子裏的水,“姐姐,你是真的要嫁給雁琛哥哥了嗎?”
“……是啊,怎麼了嗎?”我摸摸他的頭。對宋金福,其實我很少這麼溫柔。
“並沒有什麼,隻是我舍不得姐姐,萬一姐姐嫁給雁琛哥哥了,生個娃娃,是不是就不回來也不看我了?”宋金福眼巴巴地看著我。
我知道此時他是真的不舍,隻是女子怎能不嫁?即使平日裏我淘氣頑皮,比不得尋常女子,可我到底也隻是個女子,而且與雁琛哥哥是早就定下的親事,又怎能說不嫁就不嫁?
“不會……”然後我摸摸他的頭,半晌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