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拾伍 黑暗之鳶 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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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見過梵高畫的《鳶尾花》嗎?
    畫布上大片的藍,深深淺淺。然而在那藍色中,還有赭紅的野菊,開於藍色鳶尾花朵中,唯一一枝,潔白無瑕的鳶尾。
    呐,白色鳶尾始終無法跟藍到漆黑的花朵融為一體。那枝白色鳶尾,隻不過,是個局外人。
    透過車窗玻璃,依稀可以看到前方被鳶尾花環繞的屋子。景沐陽收回目光,手心緊緊攥住皺巴巴的紙片。那是,景詡昨天給他的畫。
    去這裏,帶回我要的答案。
    是不堪重負,還是因為對花朵的寄托沒得到回應,而無力支撐呢?
    嘛。
    疲憊的靠向椅子後背,景沐陽想,鬼才知道。
    轎車停在圍繞庭院的欄杆外,景沐陽搖下車窗,他似乎,記起自己為什麼會見過景詡給他的畫了。景沐陽來過這裏,大約兩個月前。
    這戶人家的主人和夫人出了意外,雙雙遇難。而他,代替景家到這棟宅子參加過家主的葬禮。那個文質彬彬,溫和有禮的主持者,好像,是這戶人家的長子。
    景詡到底讓他來找什麼樣的答案呢?
    嘛,說真的,隻有鬼才知道。
    不是的。也許,連鬼自己都不知道。
    景詡可以感應景沐陽無關緊要的想法,在他為景沐陽締結心血契約以後。當然,前提是景沐陽沒有任何防備,而他想的東西,稀鬆平常。
    如果早一點能得知,景沐陽真正想的是什麼,該有多好。
    可惜景詡隻能想一想,人的心意,是他一輩子也無法改變和探究的事。
    禮貌的對紀子洵的母親大人和姐姐笑笑,景詡把玩著手裏繪有荷葉錦鯉的茶杯“紀夫人的眼光還是那麼好,這套茶具十分漂亮。”
    言笑晏晏,優雅迷人。景詡總是能輕易吸引夫人淑女們的目光。
    紀子洵暗暗翻白眼,那意思是,景詡,你還記得你是來幹什麼的嗎?來陪我家母親喝茶?來引我姐姐犯病?拜托,景詡。我是請你來解救陷入水深火熱當中的我,不是讓你來禍害我家女眷。
    當紀子洵煩躁到打算拔光自己的頭發時,慢悠悠品完一杯茶,期間還大方誇獎了紀子洵姐姐做的茶點很美味的景詡終於開口:“夫人家裏的庭院很精致,我能不能去走走?”
    紀母欣然點頭,紀子洵跳起來拉起景詡就走:“來來,我帶你去。”態度非常積極熱情,完全不顧他已經故作羞答答起身邀請的姐姐。
    紀姐姐咬牙,今天難得用心打扮一下的說。
    “先生。”
    夏日的庭院生機無限,景詡站在回廊裏,看著那坐在池塘邊發呆的小家夥再發現紀子洵走進後,高興的站起身來。
    “景詡,殷陌的身體能夠碰到實物,除了手。”
    除了手嗎?景詡饒有興致的靠向身邊的柱子,偏頭想,也許很快,這個小鬼就會消失不見了。直到死亡後,還要被這麼惡毒的詛咒著,小鬼你實在很不走運。
    紀子洵回頭看他,口型無聲問:“你看出什麼沒有?”
    景詡笑,而後搖頭。還是不要說了吧。與其說他擔心紀子洵,還不如說,他想知道紀子洵會因為一個陌生人,不,是陌生的亡靈,做到哪一步。
    我很好奇呢,紀子洵。
    紀子洵終究沉不住氣,從回廊下拉起一副看好戲模樣的景詡朝不遠處的殷陌走去。
    “你好好看看。”將景詡拉倒殷陌麵前,紀子洵誓要讓景詡給他一個交代。
    “先生?”殷陌先是看看紀子洵,又看看景詡,最後有些興奮的問:“先生帶來的朋友,也能看見我嗎?”
    不等紀子洵回答,景詡已經點頭道:“看得見的。”但是很快,就會再也見不到了。這小鬼,看上去不過和景沐陽一般大。
    嗯,紀子洵說得沒錯,這孩子未免太過可憐。
    無知無覺的死去,死後徹底歸於陰暗的地底。沒有呼吸,沒有心跳。最後,在他永眠的那片土地,漆黑的鳶尾花會更加妖嬈豔麗。
    “呐,殷陌。你可以閉上眼睛嗎?”景詡很少會對人這麼和顏悅色的說話。他的禮貌優雅,來自他良好的教養。隻是很少會有人發現,他的禮貌裏滿是刻意遠離,他的優雅裏滿是禁止對方再靠近一步的防備。
    殷陌不明所以,他看見紀子洵朝他點頭,而後乖順的閉上雙眼。先生是好人,先生的朋友,也一定是好人。
    景詡冰涼的手指落在殷陌同樣沒有一絲溫度的眉心,白色的光源由小到大,最後將紀子洵也包裹到其中。
    “紀子洵,無論你看見什麼,都不要牽動任何情緒。”
    景詡清冷的聲音剛落,紀子洵已經看到了被層層疊疊黑色鳶尾花所包圍住的屋子。那是典型的西式建築,華麗的雕花窗戶,精巧的小閣樓。
    再然後,他見到了殷陌。小小的殷陌背起書包,被一個稍大一些的孩子牽起手,笑得小臉紅彤彤的。這孩子,是殷陌常常提起的哥哥吧?
    畫麵不斷變化,那是關於殷陌的記憶:忙碌很少在家的父母,溫柔善解人意的兄長,即將引來自己畢業典禮的殷陌。
    最後畫麵忽然黑成一片,紀子洵努力睜大眼睛,依舊什麼也看不見。
    直到······
    直到哀豔而又張揚的紅,從角落裏迸發出來。是黑暗中星星點點的紅彙集起來,最後成功侵占紀子洵眼前的漆黑,畫麵化做刺眼的紅。
    紅色漸漸散開,隻剩下土地上,開得美麗無比的鳶尾花。
    黑色的。招搖的。鳶尾花。
    包裹紀子洵的光芒散去,他終於搖搖晃晃改到在地,手緊緊捂住胸口的位置。心髒狂跳不已,好像下一秒,它就會停止跳動,徹徹底底的,停止跳動。
    是誰呢?那個人,那個將鋒利的刀刃從背後送進你身體裏的人,那個安安靜靜擦掉地板上鮮紅顏色的人,那個把你不管不顧埋入潮濕泥土的人,到底······是誰呢······
    怎麼下的了手?對啊,那個人,他怎麼下得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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