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夏初漸涼，攏了攏自己單薄的青衫，華寧笙又回到了驛站。
    一進驛站，便見那掌櫃頗遲疑地看了自己一眼，又似不敢說，伸回了那往自己這邊探來的頭。
    “何事？”話向來帶著冷意，那掌櫃的果然一抖。
    “姑……”一聲姑娘差點咬到了舌頭，忙改口道：“公子，您還是快去後院瞧瞧您朋友罷……”好險，差點說成夫君了。唉，這客人還真不好應付。
    華寧笙擰了擰眉，“他怎得了？”
    掌故見他蹙眉，又是一抖，“是，從您離開之後便在後院裏喝酒，嗅著那酒雖香似也是極烈的，恐是出了什麼愁人的事——”
    華寧笙聞言，轉身向後院而去。
    後院裏也沒有旁的什麼，就一顆大槐樹，一口方井，都有些老舊模樣了。那人就坐在台階上，手裏拿著酒葫蘆，咕嚕咕嚕地喝著悶酒。
    華寧笙眉蹙緊，朝他走來：“哪裏來的醉漢！”俯身，一把奪過他那葫蘆。
    莊羲穹見酒壺被奪，哼著哼著就笑了：“這酒不錯，從江南走時在那茗酒山莊裏順來的。”
    “當真下作！”華寧笙斥他，在其身邊坐下，嗅了嗅那酒味，當真是香，可又想起自己曾立誓不再飲醉，這烈酒喝下去怕是要不得。
    莊羲穹側著臉看著他笑，“我還順走了它茗酒山莊最絕頂桂花釀的酒方子，等哪年桂花開了，又回江南去，我定是得釀上一壇，埋在樹下，等個二十年三十年，我再將它挖出來，那酒肯定饞人！”
    二十年、三十年，那是個極遠的時候，但聽得他醉後真言，華寧笙難得褪去冰冷，勾唇笑了笑：“那時候若大方，可記得與我分一杯。”
    聽他笑言，莊羲穹卻立刻應道：“不行！要喝得自己釀！”
    他那眼睛睜得圓溜，好似那護食的孩童，睜大了眼，噘著嘴一副誓死不從的模樣。
    “不給我便搶！”突然，華寧笙起了逗他的心思。
    “不搶，你若是要喝，我肯定是給的。可是想想，我們一起釀，一起埋，二三十年後，再一起挖出來喝，那得多好？”莊羲穹的臉被麵具遮著，隻能瞧見那抿緊的唇，像是個固執的孩子。
    華寧笙側頭看著他，就這麼看著，突然腦海中也閃過一幅畫麵。
    二三十年後，回到春色如許的江南……嗬，他和莊羲穹，該不會有那麼一天吧。
    華寧笙的沉默，激怒了微醉醺的某人，他怒瞪著他，嚷著：“我就知你不會答應，是了，你今日去見鳳鈺謙了，依你們的關係，怕又得一番深談吧！你就是故意在激我，等我哪一日忍不住，我就殺了他，殺了他……你恨我，恨我我也殺了他！”說得激動，他竟紅了眼。
    華寧笙一駭，“你莫無理取鬧！說什麼殺不殺的，他是我師兄！”
    話間護犢意十足，莊羲穹冷下臉，酒意也醒了幾分。
    “華寧笙，幾時你才願看看我，不是旁的，將我看進你心裏！你予我絕情，也行，那便絕情絕意。可莫讓我瞧見你對誰逾越了常人的好，那便別怪我留不得他！閔夏荷也好，鳳鈺謙也罷，你且好好給我記住！你就莫逼我把你在乎的，都給殺個幹淨！”他猛地站起身，留下一簇極具威脅的話，便撤身而去。
    華寧笙站在後院裏，麵目怔然。
    他對誰逾越常人的好了？閔夏荷喜的是他莊羲穹，與他何幹？何況鳳鈺謙又是怎摻和其中來的？
    “莊羲穹，你怕是瘋了罷。”說什麼把他在乎的，都給殺個幹淨……？若在乎這天下，你便能把這天下人殺個幹淨？
    莫名地，華寧笙卻笑了。
    這個瘋子，究竟是鬧哪門子別扭，吃得又是哪門子醋？不過，難得動怒，借酒消愁……倒有幾分可愛便是了。【求別秀！還沒成呢就開始秀秀秀，殺人那種行為到底是哪裏可愛了，雅蠛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