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鄉野小城的驛站也都頗為簡陋，說是上房，卻也不過是多了張桌椅。
    華寧笙就著小二打來的熱水洗了洗，脫去了外袍，便就打算熄燈睡下。
    現在想想，比起趕路，應付莊羲穹那紈絝子更累一些。
    動了動僵硬的肩背，便要睡了。
    “嘎吱……”開門進來的莊羲穹見著隻著裏衣的華寧笙有幾分微怔，隨後莞爾：“洗的可真快！”
    其實，他還挺喜歡看這人洗漱的，帕子擦過那雪白的頸脖，唔……什麼的。
    不過人在麵前，他可不敢動一點邪歪心思，輕著步子無視華寧笙那冷得掉冰渣的眼神，緩緩走到木桌前坐下。
    猶豫了半晌才朝他無奈道：“次房都住滿了，不信你去問問掌櫃？”
    華寧笙又豈會信他，冷冷瞥他一眼，又將擱在床頭的外袍穿了起來，合衣躺下，側身背對著他，顯然是不想多說一句話。
    今日的確累得緊了。
    莊羲穹委屈地撇了撇嘴。
    作甚這麼防備他呢？這簡陋驛站他又能做什麼？不過……隻是能摸摸也是好的吧！
    這摸摸的念頭剛起，想起那恨不得殺了他的眼神，立刻渾身一抖散了幹淨。
    “唉——”像是想起了什麼，莊羲穹深深看了那床榻一眼，又低低地歎了口氣。
    華寧笙麵朝裏，被子上略潮的氣味叫他睡不下，又聽那人歎息，心頭疑惑：他怎得了？
    可人就是別扭，就是想問也不會開口，於是兩人便也都沉默著。
    等油燈都快燼了……
    “你可知天醫穀的鳳鈺謙？”
    “誰？”華寧笙似是沒聽清，卻起了半個身子。
    莊羲穹心中發冷，“鳳鈺謙。”
    “提他作甚？”華寧笙側首看他，眼中是未斂去的複雜。
    “他在這，在這家驛站。方才我在樓下見了他，是要辭房離去，若是你現在去，大抵還能見到……”莊羲穹沉著眼說著，看不清是何表情。
    可他還沒說完，那人已經起身穿靴破門而出。
    油燈燃燼，房中一片漆黑。
    莊羲穹低沉地笑了出聲，又拿出火折子點上，可沒了油，油燈又怎亮得起來？
    最後像是笑不出了，便往床榻上一倒。嗅著那黴潮的味道，卻是沒有染上那人身上一分的淡香。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莫名地，便就悲了去。
    鳳鈺謙，鳳鈺謙……
    若隻是唐韶，那定不知鳳鈺謙是何人。可莊羲穹卻深知，鳳鈺謙此人，代表的不僅僅是天醫穀的穀主，不僅僅是華寧笙在毒醫門時的大師兄，更是華寧笙七歲以前的那一段記憶，年幼的青澀的，充滿著幸福的記憶。
    以為不會那般快便碰上，以為至少還能等一段時間……
    莊羲穹的臉上是十足的狠厲，那黑得發冷的眼眸，危險卻又充滿了血腥。
    鳳鈺謙，不要逼本座現在就動手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