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塵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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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冰心透骨地涼。
輕輕伸臂進池,刺骨的寒意讓人受不了,幾乎要將知覺麻痹。
即使伸出了玉蔥似的藕臂,淩炔卻好似沒有絲毫冷意,緩緩蕩出水波,皓腕隨著思緒輕擺,恍恍惚惚,手也忘了收回來。
依舊是傾城的容顏,幾分清冷,幾分高傲!
冷漠的眸子仿若曆經千年的滄桑,有著沉痛的悲哀和痛苦。
冰冷透骨的水,原本應該將她的心冰封,讓她再也沒有痛覺,麻痹她所有製的思維。
可是,她不是一般的人,受過傷的人什麼都不會,唯獨會傷心。
寒氣圍繞在她的身邊,朦朦朧朧,迷霧似的臉,細致的眉宇,清泠的眸子,淺色的紅唇,光滑細膩的脖頸,淺絳的衣裳,及腰輕泄的長發,赤踝的雙足。
全部,都輕盈地落入了寒冷至極的池子裏。
忽地,一抹玉色的光芒從她身旁衝出,在透明的水麵滑轉了幾圈,激光一閃,輕盈地飄浮在水麵上。
漸漸地,淩炔側頭看他,神色微變,卻沒有說話,任他緩緩幻成了一個偉岸的男子,英挺的身形,似悲似歎,似怒似憤。
玉色的長袍裹住他挺拔的身軀,使他看起來更加出眾。
“你真的要麼?”
他一字一字吐出渾厚的嗓音,目光循過她細致的臉,看透了她的絕望。
淩炔輕皺眉宇,“你可以不必陪我受這份苦,我的事情,一旦決定就不會反口!”
“用折磨自己的方式忘掉他麼?”
“我隻是在修行!”
她抬眼,平靜無波,“我不需要戳破我的偽裝,不要忘了,你隻是我的法器,不應該理會這麼多。”
倏地,又微笑,苦澀溢在心口。
“斂默,你不要忘了自己的本份,不要再為我幻成人型,我不會感激你。”
“我要的不是你感激!”
他頓了一頓,“我要你的承諾,你懂嗎?”
“我不會給任何人承諾,包括你!”
沒有人能改變她的意誌,沒有人能明白她的心思。
“我為什麼得不到你的承諾,是因為你的承諾給了他麼?”
“不要提他!”
淩炔的臉色愈發蒼白,她不要別人再來觸碰自己的傷口,她不要,再經曆痛心的滋味。
斂默,為什麼還要這樣執著,難道他不明白,人心是不能隨意控製的,她又怎麼能,輕易忘記心動的那一瞬間,她又怎麼能喝了忘川的水隨他離開?
早在闋寒向她伸出手時,她的心已經被他握了去,不是她傻,隻是這種感情早已盤踞有她心底,旁人的勸說,都沒有意義。
“我不是一個怯弱的人,也不懂逃避,既然所有的事情因我而起,就讓我承擔所有的罪孽吧!更何況,我早已沒有了負擔,無論怎麼樣,對我而言都沒有關係!”
“不——”
斂默輕吼,掩不住的憤怒,“不是你的錯,是闋寒,是他故意陷你於不義,你又是為何去何從要替他隱瞞?”
淩炔沉默。
“隻為了楓花閣,隻為了不連累你的家人麼?我不信,是你太在乎他,是……”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無論是為了母親還是他,我都有不會說出他的事情,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可是,我已經決定修練,這無關乎能不能忘情,隻是想起了母親的話,如果我不能洗滌身上的戾氣,一輩子都不能進楓花閣了,我能夠舍棄那些名義上的哥哥姐姐,我能夠不在乎自身的一切一切,除了母親,她是世上唯一能明白我的人,也是世上我唯一不想辜負的人,你能明白她在我心中有多麼重要嗎?”
“我不能明白,她待你並不好,況且在她的子女中你是和她最疏遠的,我不懂你在執著什麼?”
“你不會懂,不會懂的……”
喃喃自語著,她已經逐漸閉上眼睛,池子裏寒氣籠罩,明明是冰冷刺骨的溫度,她卻毫無知覺。
斂默望著她,沉痛地蜷手。
他多想伸出手去撫摸她細致的眉宇,可是他不奶,她是他的神,他的夢。
他不想明白她心裏有什麼牽掛,他隻想,帶她走,再也不要回來。
他不明白,要屬於一份簡單的幸福,為什麼會那麼難,淩炔說,他是古物,雖有千年的修行,卻不懂感情和心靈的掙紮,為什麼她會一心認為古物就沒有心呢?他擁有一顆真正的心啊?隻是,隻是她看不見而已!
她說,十丈紅塵,不值得神人這樣癡戀!
癡癡戀戀的人不正是她自己麼?
一心在十丈紅塵中沉浮,不肯看透的人不正是她自己麼?
難道她不懂,如果不是她,它早已離開這片混沌的世界?
早從那清泠傲氣的眸子落入他的眼中,他就開始分享她的傷悲,她的喜悅,林林總總,幾乎與她渾為一體。
可是,為什麼,那個容貌純靜內心如惡魔的少年要出現?
闋寒,早在他出現的那天,他就知道淩炔會受到傷害,不再同於往常她的哥哥姐姐尋她的傷害,是那種微妙情感的扼殺。
果然,闋寒做到了。
正如淩炔對他的憤怒,“是你用似真而假的話騙我,又用似真而假的情來撩我,如你願,我對你動情了,你卻告訴我這全是我的一廂情願,握水晶球的是你,毀我希望的也是你,你到底相怎樣,你以為人心是人能隨意控製的麼?你以為,所有的事情都在你掌握之中麼?
你以為,我當真想忘就能忘麼?”
外表如冰雪一樣善良的少年,輕易就打動了淩炔的真心,讓她困在冰雕裏,動彈不得,斂默想不到她會傷得這樣重,他想讓她忘掉痛苦,離開這兒,可是淩炔被闋寒的情困有牢籠裏,徹底失去了信心。
“我相告訴你,我願意就這樣守護你一輩子,無論你怎麼想,無論你如何看待我,無論世事如何變化,斂默為你一人守護,至死不變!”
說完,他轉身退了出去,不再打擾她。
走出山洞,極目四望,綠意的蒼穹落入視野,綠意的洶湧,讓人措手不及。
數不盡的綠意,如波如浪,層層泛濫。
綠意深處,一抹藍衣遙遙相對,龐大的氣勢,直逼洞口而來,如刃般鋒利的眼,深沉中藏有濃濃的邪氣。
那是一雙讓人看不透的眼睛,銳利,寒冷。
斂默看見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個充滿魔性的人,不僅如此,兩眼裏的深沉,比他以往看見的任何一雙眼睛都要狡獪。
這樣的人,無論是神是魔,都是個很霸氣的人。
很奇怪,斂默看見他的第一眼,就下覺悟他的氣質和主人委很像,眼裏雖是堅定,骨子裏卻是滿滿的寂寞。
對視蒼穹,這樣的人出現,盡顯綠意的突兀,像極了火紅的思沐花純白的身影。
是那麼不協調,不可思議地吸引人的目光。
他低頭思忖。
天池淵的守神,會有這麼強大的敵人嗎?或者是主人惹上了這麼大的麻煩卻不自知,按理說,它日日夜夜守護在她身邊,她是不會惹到了這麼強大的敵人而它卻不知情的。
那麼,藍衫人身上的敵意是為什麼呢?
這麼奇怪的,一種男人對情敵般的排斥。
突然,他心弦一動,忽然凝視著遠處的梅烙,那是……魔界,沒錯……魔界獨一無二的梅烙……那麼鮮豔…那麼突兀,在男子雪白的額頭上,像一柄利劍,刺進了他的胸口。
說不清的……悶悶的,不知是什麼,猜測是一回事,親看驗證又是另一回事,親眼看見久違的梅烙出現,他的眼界之處竟然是昏暗不明。
是……一種挑戰麼?
對他,明明,剛才還不見那一抹梅烙,轉眼之間已經鮮豔欲滴,仿佛在示威般,是衝著他來嗎?可是,分明他沒有見過那一張臉。
不可能他見過卻不記得。
是誰?竟然能自動控製額間的印記,是魔王齊鳴?不,他曾在幾百年妖界見過他一麵,那時雖站得遠,可也記得,不是這副容貌。
那麼,他是誰?魔界的傳聞他知道不多,並不熟悉。
懷著捉摸不定的心,他緩緩對上那一雙眼睛。
紫黑色的眼睛,似乎在暗藏的血腥,遠看……幾乎要嚐到濃濃的腥腥味!
這樣一個魔性的人,究竟為什麼會來到天池淵的秘地,傳說中的玉池,天下最純靜的地方。
他無法想象,淩炔看見他會是什麼情景!
皺緊好看的眉,沉斂的情緒起了一絲波紋,如果是淩炔,他湧出懼意,不由得再深深看了他一眼。
他敢肯定,這個男子絕對是將淩炔最後一縷潔白染黑的惡魔,他有那種魔力,一種將人拖進地獄的魔力。
如果是這樣,他絕不允許淩炔被他影響,絕不允許,淩炔失掉最後一分理智。
淩炔所有所有的事情都有由她的母親掌管,她尊她的母親楓花夫人為心中高的神,如果她不再控製住自身的理性,那麼,她會成魔,而且,再也沒有人能夠勸服得了她。
她會淪為魔神,永生永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