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天羅地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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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羅地網
她很想,肆意地流淚,瀟灑地大哭。
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經有那麼一個人,周身溢滿了溫暖的光彩,他會告訴她許多她不曾明白的事情。
流浪的旅人,像是水中的浮萍,沒有人能看到它的明天,也不會有人相信,其實它有一顆金子般的心。
人的心其實很渺小,看得到周身的痛苦,卻無法體會別人的傷悲,是他給了她豁達的心,如果不是他,也許她根本無法原諒白簫,她的親生妹妹。
隻是,她已經退到如此地步,還要如何呢?
其實白簫想要的,不異於優越,她始終覺得被自己壓住了榮光,隻能用奪取來挽回自己的自尊,得到了又如何呢?她也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有得必有失,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她一連幾天躲在屋子裏,任誰叫也不理。
想哭,非常想,幹涸的眼角卻告訴她,她連軟弱的機會也不再有。
慕青笑的話,殘忍地將她打入了地獄。
到底什麼是血的誓約,這個秘密,原本隻是潘界上人才知道的,她不明白,妹妹怎能如此狠心,她也隻不過是不滿十八的嬌俏少女,是什麼東西,將血緣的親密,拉得越來越遠,是什麼東西,讓她失去了最富貴的妹妹。
她依稀還記得年幼時的時光,因為父母的疏離,她十分憐惜這個僅有的妹妹,無論是什麼事情,她都會寵著她,喜歡看著她撒嬌,已經習慣她的依賴,從來沒有想過,天大的殊榮會降臨她們家,一瞬間登高做了人上人,她的父母,也因此再不能見她,隔了一道厚厚的宮牆。
她隻是商人之女,父母重利,又有何德何能得國主垂憐。
從來沒有覺得任何不同的心態,從那一天開始有了轉變,她的身後不再有憨態可鞠的幼妹,隻有無止盡的孤寂,其實,她從來沒有真正思考過自己的喜惡,她能做的,隻有接受。
每一個人的命運,並不是自己能夠決定的。
有沒有得到想要東西以前,她嚐試過,隻是沒有什麼人知道而已,對於她而言,金錢,權勢,美貌,武藝,愛情,她最先想到的,並不是愛情,她最尊敬的地方,不在於身份,而是不能折辱的傲氣。
即使她一無所有,即使她不再年輕,不再美麗。
即使,她已經失去了愛情!
其實已經晚了,在那個雨夜裏,拒絕了萇楚,她已沒有再後悔的機會,隻是她從來沒有意料到離別會那麼苦,那麼苦,隻要一閑下來,旁邊是他淺淺的溫情,一閉上眼,漆黑的柔發從臉頰上滑過,深思時,他伸出了寬厚的手掌,在她腕間徘徊。
她如何能夠忘記他呢?即使他已經離開了潘界,隻要是腳步踏過的地方,處處有他的呼吸,她甚至後悔,從來沒有真正注視過他的容顏。
萇楚,萇楚的容顏?
忽然激動起來,猛地從榻上下來,繞過圓桌,她的眼裏卻隻見到書桌上雪白的徽宣。
萇楚,萇楚的樣子是什麼?
在她身邊的人幾乎都知道他的樣子,可是偏偏她不知道。
在她腦海,隻能淺淺勾勒出大概的輪廓,漸漸地,形成一張俊秀的臉龐。
心到之處,筆已經落到了宣紙上。
攝人的雙眸,一股異樣的風情,他最吸引人的特異就是寧靜溫和的氣質。
呈現在紙上的男子,溫柔地溢出笑容,漆黑的頭發宛如深邃的天空。
這是他的樣貌麼?
她不知道。
俯到書桌上,指尖劃過他的眉眼,她已經不知道自己的臉頰滑過了淚水,她並不傷心,真的,她不傷心,萇楚沒有離開她,無論他被驅逐到了哪裏,都會一直守在她的身邊。
其實分離了又如何呢?他一直藏在心底,任誰也無法驅逐,她已經不再想去找尋了,如果有緣份,總會相見的。
慕青笑真正能做的,隻是逼死她吧!
何必如此辛苦呢?
想要擊潰一個人,隻需要戰勝她的自信,她擁有最大的資本,也隻是這些而已。
他們之間的戰爭,還遠遠沒有結束,結果慕青笑以為他贏了,真正的戰爭,才剛剛開始。
心中安定下來,她便不再鎖在屋子裏了,時常在教中走動,冰冷如霜的容貌,宛若化開冰水,微微一笑,動人心魄,慕青笑教中事物煩鎖,沒有幹涉她的行動,自從他挑開了血的誓約,便再也沒有與白笙見過麵,他的悠閑,反而更讓白笙咬牙切齒,隻是局勢一觸即發,這一天,是遲早都要到來的。
吃過午飯,她在庭苑散步,迎麵碰上了一堅毅的少年,他的瞳孔微微緊縮,瞥了她一眼,立即轉過頭去,迎風揚起的衣袂,讓她恍惚了一下。
遲疑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他給自己的感覺似乎很熟悉,她看了他一眼,低聲問問純顏:“純顏,他是誰?”
站在身旁的純顏抬頭看了一眼,應聲道:“是崢躍大人!”
純顏的神態,不似作假,十分少女動情的姿態,這些天的相處,她已經將她看了了個透,年齡飛揚的身姿,單純美好的心靈,隻是可惜了出身。
雖是侍婢出身,能得慕青笑倚重,怕也不簡單。
“崢躍?”
這個人,一定會成為慕青笑的左膀右臂。
在此之前,白笙從來沒有見過他,在剛才擦肩而過時嗅到了淡淡的百子蓮的芳香,由此可見他剛去過慕青笑的院落,整個教中,隻有那兒有一大片百子蓮。
百子蓮啊!
那異常的芳香的記憶中既是清晰又傷感,她無法明了自己有此時此刻還在眷念著什麼。
“姑娘,衣服已經取來了。”
純顏接過婢子手中的披風,作勢為沉浸在思緒裏的主子披上,剛搭上她的肩膀,卻不料主子移了目光,濕潤的手也放了上來,她不解。
“我要不是這件!”
聽聞,訥訥得不知何解的小丫頭猛地一下子跪在地上。
“主子恕罪。”
“算了。”白笙瞥了一眼那個小丫頭,脆弱的眼神,多麼無辜的神色,烏黑的長發,紅菱的邊緣,恍惚有了勾唇的輕蔑,“拿走吧!”
“是。”小丫頭忙不跌接過純顏手中的披風,墨綠色的繡紋蜿蜒在她心裏,一直勾勒到遙遠的將來。
當中,純顏一直默默不語,直至小丫頭的影子淡去,她才抬頭,她的主子毫無神色,卻是闔上了雙眼,長長的睫長蓋住那雙天下至美的眼睛。
說是天下至美,並不為過。
不是天下至美,又怎麼會吸引慕青笑的目光,乃至神智。
其實,早在當日慕青笑第一眼,白笙的命運就無法再改變,與慕青笑抗衡的人從來沒有出現過,至少,她還沒有看見這樣的人活下來。
白笙也不會成為一個例外。
“你也下去吧!”淡淡地,她抬步走上石階,正是前往慕青笑的院落,晶瑩的眸子,沒有看向純顏的方向,落在了手中的曲線,“我也累了,既然這些曲線早已決定了一切,我索性倒要看看,於我,又是一個什麼命運。”
說完,她已毫無顧慮,再不管身後的女子,走向那張網。
慕青笑為她張開的天羅地網。
你不是很高興呢?
我已經避無可避,逃無可逃。
最後,隻能落在你的手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