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的誓約
    白笙的力氣已經用完，她怔怔看著慕青笑凶神惡煞的臉，不言不語，一絲鮮血，順著額跡的頭發流下來，淒楚的神情，無助得讓人心痛。
    慕青笑冷冷看她，伸手抹上她的鮮血，放到口裏舔嚐，“白笙，你再也不逃不掉了，這是血的誓約，不管你在哪裏，再也逃不開我！”
    整個晚上，慕青笑一直守候在她身旁，床帳裏，她安靜地沉睡，慕青笑撥開她的的濕發，卻沒有碰她，對他而言，隻有她的心才是珍寶，即使他靠她如此之近，也從不曾想過要碰她。
    有的時候，他真想讓她廢了，這樣她就永遠也逃不開，隻可惜，那樣一定會逼死她，她實在太驕傲，他想象不出這樣的女子是什麼情況下長大，這麼敏感脆弱，卻不是一般的堅強。
    那一夜過後，許多事情似乎都變了，又好似沒變，白笙醒來的那個早晨，抱著被子怔忡了很久，再見慕青笑時，已不自覺垂下頭去，並不是女孩子的羞澀作怪，隻是失驚於自己竟對他卸下了心防，變得失去了自我，她不習慣這樣的自己，陌生且狼狽，她不敢相信，在昨晚那樣的境地，慕青笑並沒有折辱她，反而在她身邊守了一夜。
    這是他的性情能夠做出來的事情，難道說……她已不敢再想下去，拒絕接受那些信息。
    其實所有的恐慌都是緣於高含那一雙銳利的眸子，她明明知道他看不見她的臉，高含的影響力遠大於她的承受底線。
    隨後的幾天，風平浪靜，慕青笑再也沒有提過那日的事情，也沒有刻意為難她，她知道，他如果能輕言放棄，就不會是夢離殿主了。
    怡人的景致裏，雪花紛紛揚揚，冬日的陽光，僅僅出現餘溫，白笙踏著輕快的步子，撐開紙傘，眸光停留處，一個神色拘謹的少年在鬆旁站著，一襲青衣，略顯成熟的寬背正訴說著他的倔強，俊秀紅潤的臉龐，束發的帶子已沾點點白雪。
    她走近他不安的身子，不由得低歎，“為什麼不在廊下等著？”
    少年回頭見是她，揚起笑花，有些局促。
    “站在這兒，你能看得見！”
    愛憐地替他遮了飛揚的雪花，寂靜的園子裏，瑩白的光閃爍，十分美麗。
    “到裏麵去談吧！”
    兩人偕同到了內室，白笙替他抖了抖肩上的細雪，“冷嗎？”
    少年搖頭，“不冷！”
    她擱下雨傘，施施然坐了下來。
    “坐吧！告訴我，你想去哪兒？”
    她的殷切目光讓少年臉紅了一下，仍顯稚氣的嗓音遲疑了一下，“如果我說我想留在這裏，姑娘會怪我嗎？”
    她的安詳悄悄隱去了，惹了幾分遲疑，“為什麼呢？”
    少年沒有停頓，“因為姑娘在這裏，我想同姑娘呆在一個地方，反正我也沒有親人了，在哪兒都是一樣的！”
    “不一樣！”
    她苦笑，“在哪兒都比這兒強，更何況，我希望你不要再記著這些事情，平平淡淡一生不好麼？這是我求了一生卻得不到的！”
    少年沒有吱聲，白笙從沒有與他說過這些，他不能明白，本來他的一隻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是姑娘救了他，所以他想做一些事情，做一些能報達她的事情。
    可是，姑娘卻勸他離開，他不能懂。
    “我不懂！”
    他啞著嗓子道，十分落寞，他是在夢離殿長大的，從來沒有在外麵過，他並不羨慕外麵的世界，也不想知道，如果有他想關心守護的人，他想就這樣活下來。
    “你太小了，所以不懂！”她溫柔道：“告訴我想去哪兒？我派人送你去，以後好好生活，忘了夢離殿，忘了我！”
    “我不想去！”
    他不想看見她的期盼，索性別過頭去，不過是十三四歲的孩子，帶著濃濃的孩子氣。
    白笙站起身，頭疼地厲害，少年的哥哥就是薛淵，對於他，她始終懷有惻隱之心，所以救了他的弟弟薛棋，沒想到薛棋卻不想離開。
    饒是她聰慧，也沒有辦法勸解這樣大的孩子。
    “我留在你身邊，好不好？”他睜大眼睛，祈求地看著她美麗的側影，“我隻想留在這裏，哪裏也不想去，哥哥死了沒有人再會管我，反正我也是一個人了，在哪兒都是孤孤單單的，沒有依靠！”
    他的話讓白笙一肚子的勸解再也沒有辦法說出來。
    撐著素致的傘，她漫不經心在街上行走，因為寒冷的緣固，軟轎有許多，單獨的行人卻很少，如她一般風姿綽約的美麗女子，在大雪紛飛的日子，更是難得。
    到了酒樓門口，她收了傘，向掌櫃微微頷首，便徑直上了二樓雅座。
    慕青笑站在窗口，束帶的發絲隨著風輕揚，白笙上來的時候，正好看見他的側廓，這樣的他，難以揣測，他的心如古井，即使她如此靠近他，也不知道他的心思是什麼？
    “事情辦妥了？”
    她低頭，“是的。”
    “他留下來了？”
    “是的。”
    她知道許多事情都離不開他的掌控，她不會在這種事情較真，況且，慕青笑在待人方麵一向不差，他是一個智者。
    一瞬間，心思流轉，有的人，並非像表麵那樣透徹，至少，慕青笑就不是，他時而陰沉，時而血腥，時而大度，時而豪邁，能做到如他讓人甘心臣服的，實在不多，即使是如此，白笙對他，始終懷有懼意，誰也料不到他一步將會做些什麼，正因為料不到，所以才會讓人害怕。
    慕青笑看著窗外，始終沒有回頭。
    她知道，這也是心理的一種戰術，他知道，當他麵向自己，身上散發的氣勢已經讓她畏懼，隻有當他轉過身時，她才有機會看他，進而背叛。
    他在等她的背叛，用夢離殿的秘密誘引。
    她也在等，在等一日他的心思悄然變軟，那時，才是她出手的最佳時機，隻有讓他冷硬的心變柔軟，才能真正降低他的戒心。
    現在，再多的和諧都是誘因。
    想到，她突然無聲地歎息，難道她永遠也逃脫不了輪回的命運，如此的鬥智鬥勇，實在是讓她很疲憊，隻是，她不能認輸，一旦認輸，她便失去了自我，如果不是她這般聰慧，武藝高絕，慕青笑就能輕易得到他所要的了。
    也許他也如自己一般執著，寧缺勿濫，隻要尋到一生中的唯一，就死了也不會放手。
    “你不是有話要說？”
    慕青笑道，驚醒了深思中的她。
    頓了半響，她啟唇，“我想知道，血的誓約！”
    他輕笑，“我以為，你不會問！”
    白笙不說話了，這四個字已經壓了她很久，快要讓她窒息，可是，她找不到機會明白，因為，慕青笑並沒有給她機會。
    血的誓約，究竟是什麼？
    “如果！”誘惑人的低沉嗓音響起，她怔怔看著他俊邪的麵龐在眼前放大，那一對妖異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你靠我像那天一樣近，我就告訴你！”
    白笙徹底僵住。
    那天，她失掉了心防，慕青笑攻進了她的心底，用血，降下了誓約。
    “那天，真是一個好機會。”他緩言，勾起了嘴角。
    “誓約是什麼？”
    他輕笑，狂妄而自在，“不管你在哪裏，再也逃不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