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承禮看著慕雪一天比一天消沉，心裏也不好受，變著法子想哄他開心。把蕭戎送過去不算，這天他又讓蘇葉把宋穎送進宮來，這小孩子和慕雪很投緣，有了他慕雪臉色應該會好些。
    他親自抱了宋穎來到含涼殿，宋穎好奇地盯著他的臉，還膽大包天地伸手拍了拍，他也沒生氣，拿了個小波浪鼓逗他。
    “皇上駕到！”
    含涼殿裏死寂一片，他一路走過去，還有幾個小宮女在哭。他把孩子給了蘇葉，快步往裏走去。
    慕雪已經死了快半個時辰了，屍體被放在床上，蓋著被子，仿佛隻是睡著了。蕭戎跪在床邊，低垂著頭。顧嘉坐在床沿，拿著一塊汗巾給慕雪擦著臉。
    他心裏咯噔一下，“怎麼了？又病了？”
    一向跳脫的蕭戎今天一句話都不說，甚至都沒給他行禮，還是對著床跪著。顧嘉把汗巾放回了一旁的水盆裏，又給慕雪理了理鬢發。他走過去一看，慕雪發絲齊整，一張小臉幹幹淨淨，就是毫無血色，雙眸緊閉。
    一直害怕的事，終於來了。他不是沒有預感的。前幾天夜裏，他抱著慕雪入睡，忍不住想做點什麼，卻被慕雪狠狠推開，慕雪抓著被子問他，是不是要把他逼死才罷休。還有昨天晚上，用完晚膳他要回未央宮，慕雪送他到門口，兩人擁抱了一陣，他在他懷裏問他：“如果我死了，是不是事情就簡單些了？”他凶了他，讓他不準胡說，心裏也是沒由來的慌。
    所以他讓蕭戎看緊他，他真的怕出事。沒想到該來的還是來了。眼前景色微晃，有那麼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在夢中。
    他幾乎是癱坐在了床上，握住了慕雪冰涼的手，卻怎麼也捂不暖。
    “怎麼回事？”
    蕭戎磕了個頭，剛憋回去的淚水在見到楊承禮的這一刻終於決堤，“臣有罪！軍師他……他飲毒酒，臣沒有攔住……”
    巨大的悲傷席卷而來，心髒傳來猛烈的疼痛，他捂住心口，喉嚨一片腥甜。周圍跪倒一片，高呼：“陛下節哀！”
    節哀？他怎麼節哀？他看著慕雪那張已經全然沒有生氣的俊美容顏，想到昨晚臨別時，這個人還在他懷裏，滾燙的呼吸撒在他的胸口，烙印一般燙進他的心裏。他抱著他，告訴自己，以後一定要對他好，不要再有猜忌，不要再有傷害，隻有他們兩個，還有這個他們一起造就的錦繡山河。
    可是他還是走了，就躺在這裏，沒有了呼吸，一片冰涼，再也不會睜開眼睛，或嘲諷或嬌嗔地喊一聲“陛下”。
    楊承禮第一次領會到，什麼叫孤家寡人。以前再苦再累，身邊都有這麼一個人，一襲紅袍如烈火，顧盼神飛，照亮一方天地。
    再也沒有了。再也沒有慕無瑕了。
    江山此夜寒。